「我哪里管得到那些人?这算什么总经理?」又不能叫他们帮她送便当、刷地、洗锅盆。
反正怎样也拗不过妹妹,亚琍干脆起身换衣服。
「古人说民以食为天,你管了他们最重要的饮食大事,难道不够伟大?」亚琪很得意的说。
「既然伟大,你为什么不自己做?」她到底知不知道顶着正午的大太阳在路上跑有多热?还有两手提着便当爬大楼的楼梯有多累?
「你是总经理嘛,这么伟大的事,轮不到我这个经理来做。」亚琪边说边把她推进浴室,「总经理要好好的整理仪容,不可以太邋遢。」
把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推给这个笨姊姊,亚琪在浴室外窃笑,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我这个总经理有权力叫你这个经理做。」亚琍盥洗完毕,边把长发扎成不碍事的辫子边说。
「对不起,我归董事长管,不归总经理。」亚琪佩服自己能及时想出这答案。
「董事长?」亚琍觉得额头上有九条黑线垂下来。
若是老妈又爱上这头衔,以后是不是会没事就开家公司来败?
老爸,你和老哥可要努力赚钱啊!亚琍在心中为家里主要经济支柱祈祷。
「响亮吧!」相较于亚琍的担忧,亚琪得意得不象话,「董事长、总经理、经理。」手指在两人身上指来指去。
「你又不是不知老妈的个性,还这样配合她。」搞不清亚琪怎么想的。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老妈的个性,想做就做,连爷爷奶奶都拦不住。」亚琪学亚琍的口吻,说出谁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亚琍哑口无言。
「你请我喝梅绿,我就替你送便当。」捞来一杯凉的也好。
「有什么问题!」亚琪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容。
一杯梅绿换个外送小妹,太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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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
谁来评理,这工作是人做的吗?
「没事卖便当做什么?」亚琍不情不愿的把五十个便当绑在机车后座的置物篮里,又用力把汤放到前面车篮中。
这已经是第三趟了,第一趟十个,第二趟三十个,现在暴增到五十个!都还没正午,她就觉得自己快被操死了。
再说,小吃摊就小吃摊,卖卖鲁肉饭、阳春面、小菜就好,干嘛摆几样菜在小橱窗里兼卖便当?
「这代表我们事业庞大,加油,总经理。」好邻居餐厅的董事长——她老妈笑吟吟的在摊子旁挥手。
这回她老人家变聪明了,不再自己掌厨,改请一个了不得的大厨,才没让这个小吃摊关门大吉。
如此一来,她就穿得美美的,闲闲的指点亚琪做便当、亚琍送便当。
「事业庞大到让女儿送便当,这象话吗?」看她老人家那不知人间疾苦的董事长样,亚琍觉得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苦命阿信。
「只是巷底那个工地而已,还碎碎念这么久。」亚琪终于看不下去了。
「巷底那个工地」是比较轻松的说法,较正确的说法是——那个工地的第三栋和第七栋。
「便当原本是该你送耶。」亚琍真不高兴,早知道就A她一个月的薪水,而不只是一杯梅绿。
「我们说好了,你不可以反悔。」亚琪赶紧提醒。
「哼!」亚琍不得不承认自己栽在这心机深沉的小妮子手上。
「哎呀,总经理,为民服务是我们的荣幸呢!快去吧,早去早回。」董事长大人天真的对亚琍挥挥手。
「好啦好啦。」再怎么讨价还价,亚琍还是得发动车子,出门。
巷底很快就到了,亚琍把车停好,先看便当外袋的标示,有一袋上面写着第三栋七楼,另两袋写着第七栋十楼!
「见鬼了,这对母女有没有天良?」亚琍气得口不择言,「她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姊姊、那个臭老妈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女儿?居然叫我提这一堆便当爬七楼!?」
她正想找史上最难听的词汇继续骂下去,突然听见头上有人喊:「便当来了、便当来了!」
可怜的孙亚琍只好把满口恶言硬生生的吞下去,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栋建筑的外层用绿色的网子围住,好象是为了阻止路过的工人或工程师被从上面掉下来的不明物体砸中,除此之外,每层楼都架了两层鹰架,那些工人就站在最顶楼的鹰架上欢呼。
「今天送便当的是个年轻小妹喔。」上面传来口哨声。
「还没见面你就哈上人家啦。」
「快点上来啊,便当小妹妹。」
「便当小妹,今天的菜色好不好?」
此起彼落的调笑声,一句接一句说个不停,亚琍听了后句忘了前句,根本没听见第一句。
事实上,好邻居餐厅本来有一个「外务总经理」,她辞职的时候,适逢孙亚琍毕业,在「董事长」和「经理」的商量下,亚琍便递补了这个空缺。
不明就里的孙亚琍露出一抹苦笑,本来想原车载回去叫妹妹自己来送,现在只好咬紧牙根、硬着头皮把便当提上去了。
哇咧!十五个便当已经不轻了,再加上这些汤……她没把握自己爬到七楼还活着。
这些房子只完成最基本的骨架,还没整理过的壁面凹凸不平,放眼望去混凝土块、钉着木板的朝天铁钉、铁条……尸横遍野,孙亚琍小心翼翼地游走于那些危险物品间,心中不断诅咒那个没良心的孙亚琪。
「她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孙亚琍愈爬愈辛苦,心里就愈气,嘴里就骂得更厉害。
「这个死小妹,自己该做的事不做,只会陷害我,什么总经理,根本是作牛作马作奴隶……等我回去,不好好教训她一顿,我孙亚琍三个字就倒过来写、反过来写、歪着写……」
她爬得愈辛苦,骂得就愈起劲,脚也踩得愈重,头也不抬地顺着楼梯往上爬,在她诅咒孙亚琪变成恶心的巫婆汤后,她的路被挡住了。
「喂……」孙亚琍正打算把挡路的男子骂个狗血淋头,谁知话还没出口,他就抢过她手边的便当,往楼上一直跑。
「喂,你干嘛抢我的便当?」亚琍跟在后头直追,「小偷,站住!把便当还来!」
那男人脚力很好,亚琍即使累,也不敢稍停,誓要捉到这名偷便当的贼。
「站住,给我站住!」亚琍边喊边追,好几次差点被凹凸不平的路面绊倒,那可恶的棕发恶贼却边大笑边往上跑。
就这样,亚琍一路追到最顶楼。
「呼呼呼……」亚琍喘得不得了,想开口训斥,却连口气也喘不过来。
瞪着那名恶贼,才知那恶贼俊美到不似人间该有。
啐,别以为有张英俊的脸,就可以当贼,等她喘过这口气,照样骂得他狗血淋头。
「你这个便当贼!再跑呀,看你能不能插翅飞去!如果你没钱吃饭,跟我说,我可以送个便当请你吃,但是你不能抢,抢劫是犯法的,除了要坐牢外,还会浪费老实纳税人的钱,不讲道义没关系,做人要有良心。」
亚琍劈里啪啦地骂了一大串,还以为会激起一场激烈的唇枪舌剑,谁知那棕发男子硬是朝她笑。
「小姐,妳的精神很好呢。」费迪.坎贝尔笑看眼前这名年轻的东方女子。
他来台湾一个月了,明白东方女子特有的娇小含蓄之美,但眼前这个小姐还多了健康、率直的个性,迷人极了。
老天,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帅的男生?亚琍被那号笑容迷得晕头转向。
「你在楼下骂得那么大声,我们都听见啦!早知道你跑了七层楼还有气力骂人,就该阻止小侑去帮你。」生性豪爽的工人们争相调侃。
小侑是费迪的小名,据说是东方籍的母亲取的。
「那个……他……」亚琍这才发现旁边的工人。
原来他是好心来帮她提便当的……孙亚琍忍不住再偷偷抬眼看他一眼。
不管是戴着绿色隐形眼镜还是把头发染成棕色,都不会有格格不入的感觉,那发色和眼球颜色配上他的五官,就像天生的一样!怎么有人天生这么像混血儿?亚琍看着看着,发起呆来。
「小侑,又有一个小姐煞到你了。」工人们嘲笑。
他们知道他不太懂这个字,但他被这些话弄得傻不楞登的样子很有趣。
这个小伙子是自己冒出来的,在他保证不惹麻烦后,他们替他安插了工作,教他钉板模,让他一起住在工寮里。
工地活儿不轻松,本以为他大概两三天就会夹着尾巴逃掉,谁知他学习能力好,也愈做愈有兴味,很快就跟他们称兄道弟起来。
「哪……哪有?」费迪.坎贝尔不懂这话的意思,孙亚琍可懂,好面子的她跳起来否认。
她当然要否认,在楼下骂得七荤八素已经丢一次脸,上来又骂一次,再丢一次,现在如果承认,岂不又丢一次?一天丢两次脸已经够糗了,丢三次,不糗到最高点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