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明白,番麓唇边那抹微笑的含意。
第五章
“上将军?!上将军!快醒醒!”
若韩头疼欲裂,睁开眼睛,帅帐中灯火通明,头顶上是将领们一张张关切的脸。
楚北捷呢?
若韩捂着头,用力从榻上猛然坐起:“人呢?人抓到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森荣被大家推了推,走到最前面,闷声道:“我们听见上将军喊声,冲进帐内,到处一片黑暗。当时未知上将军生死,到处都乱糟糟的,等点起灯火,再四处搜查,已经找不到刺客踪迹。”
若韩“唉”了一声,拍腿道:“可惜,可惜!”
但回心一想,楚北捷又怎会如此容易被人擒到。他入营之时,应该早想好退路。
华参是新晋升的隆尧将军,低声禀报道:“上将军帐外的亲兵一共有十五人被杀,看来是偷袭,喉间一剑毙命。刺客剑法真可怕。”
亲兵们的尸首各位将领都亲自检查过,对来敌高强的身手都觉得不可思议,脸上均露出一丝惧色。
森荣摇头道:“这么可怕的刺客,四国未曾听说过。我们北漠军营也该整顿,万一上将军出了什么事,大军失去统帅,这可如何是好?”
“对啊,刺客到底是谁?”
若韩沉默片刻,道:“是楚北捷。”
偌大帅帐,骤然沉默下来。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说什么。森荣喘了口气,终于反应过来,张大嘴道:“竟是镇北王?”
楚北捷这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噩梦一样。
堪布一战,楚北捷几乎让他们灭国。此人运筹帷帐,智谋让人心惊,武功更让人心寒。
这次,又显示出他独闯敌营的胆略和高超的潜匿本事。
有这样的敌人,谁不头疼?
“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若韩脸色极难看:“他要我传一句话给大王。”把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军营大事不容有失,被敲晕的事虽然丢脸,若韩还是一五一十原本道出。
大家知道来者是楚北捷,知道若韩是虎口余生,哪里还想到别的。听见楚北捷口出廷言,说要将北漠大将一个一个屠杀,人人气得双眼通红,破口大骂。
若韩道:“楚北捷也并非说大话。如果我们的军营防守仍是如此松懈,将来还是抵挡不住他这样的高手。”
这一开口,众人都有点讪讪。
北漠的军营,严密远远不如东林的训练有素的大军,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明白。楚北捷这个将才调教出来的军队,恐怕只有何侠能够对抗。
若韩看看帐外,天还未大亮,只有一点橙光从灰云中隐隐透出来。
“行程不改,天明出发,众将先退下,让我要好好想想。”遗退众人,若韩叫住森荣:“你留下来。”
森荣点点头,坐下想了想,皱眉道:“上将军,有一件事,我怎么也想不通。楚北捷出言威吓说要杀我北漠大将,为何已经成功潜入,却只要上将军带口信,而不下杀手?”
若韩道:“我也正觉得此事蹊跷。我看他的神色,持仗自己武功高强,非常自傲。扬言要将我北漠将领从最大的开始杀起,一个一个,直至北漠再无可领军之将。”
“但是,上将军已经是北漠最高级的大将。楚北捷如果真想这么做,就不会放过上将军。”
若韩神色一变,从椅上猛然站起:“糟糕,我知道了!”
森荣惊道:“上将军想到了什么?”
若韩神情凝重,沉下嗓子,缓缓道:“上将军,则尹上将军。”
这次轮到森荣脸色大变:“不错,他第一个要杀的是则尹上将军!”
则尹是北漠军的顶梁柱,他虽然已经归隐,但在军中威望不减,地位相当于楚北捷之于东林军。
假如则尹被楚北捷刺杀的消息传遍天下,那么军心溃散的北漠军将不堪一击。
森荣也是跟随则尹多年的老将,不禁为则尹担忧,搓着手焦急道:“怎么办?事关则尹上将军生死,我们可不能干坐着。”
“上将军是我北漠剑术名家,身边又有心腹护卫,就只怕楚北捷无心算有心,偷袭得手。”
“一定要立即通知则尹上将军,要他提防楚北捷。”森荣忽又想起一事,苦恼道:“上将军辞官后不知隐居在什么地方,我们要立即派出人马寻找,将消息告诉上将军。楚北捷持有东林大军军权,眼线众多,万万不能让他比我们先找到上将军。”
若韩胸有成竹,露出笑意:“这个不必担心,我知道。我这就写信。上将军何等英雄,只要有所防备,必不会让楚北捷得手。”
☆☆☆
晨曦初现,一骑快马从北漠军营冲出,朝松森山脉奔去。
一直守候在另一端山坡高处的楚北捷从草地上站起来,看着远处迅速变小的送信者的背影,轻轻抚了抚身边的爱马:“该上路了,我们找你的女主人去。”
翻身上马,缰绳在手中从容一扯。
骏马低嘶,放开四蹄,踏起一溜黄尘,追逐传信兵而去。
瞧那传信兵奔去的方向,则尹和阳凤果然不出所料,隐居在茫茫松森山脉之中。
娉婷,你常和我提起你的好友阳凤。
如果她隐居在靠近云常的地方,你一定会去找她的,对吗?
你已经见到阳凤了吗?还是依然在路途之中?
楚北捷无能,我挑了云常的关卡,却问不到你的下落。手中宝剑虽利,对着茫茫雪海,却无法向苍山逼问出你的去处。
我能做的,只有潜入北漠军营,诱得若韩和则尹联络。他是则尹的继位者,应当知道则尹的隐居之地。
娉婷,请你停下脚步,不要再孤零零地漂泊。不要忘记你的好友阳凤,来见一见她。
我会在那里等你,截住你,拥抱你,亲吻你,向你道歉,求你恕罪——为了我们曾经清澈如水的相思,暗香萦绕的缠绵,期待着,可以坚定如山的爱恋。
我已经明白,什么是海枯石烂,什么是沧海桑田,什么是——永不相负。
☆☆☆
云常都城里,笙歌通宵达旦,五彩烟花升入夜空,轰的一声,照亮城中百姓的笑脸。
公主回来了,驸马回来了。
华贵马车上,垂帘全部掀起,耀天露出幸福的笑意,偎依在何侠怀中。这令人感动而且欣慰的一幕,深深印入云常百姓心底。
衬托着这一双璧人的,是随后万千安然无恙返回家园的云常士兵。他们带着战死的决然出发,却得到老天垂怜,没有经过烽火的考验。
等待着他们的,是欢呼,满天的绚丽烟花。
还有,美酒。
“这一杯,要敬丞相。”
艳丽的歌舞姬穿梭在大殿上,欢笑的百官喝得畅快,醉态可掬,何侠笑意正浓,连连饮下众官敬献的美酒,挥了挥手暂止没有尽头的敬酒人群,自行端起酒杯,踱到一直微笑着坐在一旁的贵常青面前。
贵常青有点愕然,连忙举杯:“臣不敢,此酒应敬驸马爷。驸马爷领兵远征,辛苦了。”
何侠喝了不少,俊美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睛深处却无一丝醉意:“丞相太谦了。领兵打仗只是体力活。丞相坐镇都城,才是劳心劳力。”
贵常青向来不大喝酒,但大战消弭于瞬间,这般天大的喜事,再不善饮的人也会忍不住喝两杯庆祝,豪情一起,举杯道:“好,臣和驸马爷干了这杯,祝我耀天公主福寿无边,嗯,还要早生子嗣。”
何侠哈哈笑道:“这个愿许得实在,多谢丞相吉言!”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驸马爷。”
“绿衣?”何侠转头,见是耀天身边的心腹宫女,环视周围取乐的众官,到处喧闹一片,将她叫到一边,低声问:“是公主要召见?”
绿衣摇头,俏皮地咬着下唇笑道:“不是呢。公主要我来和驸马爷说,她一路颠簸,十分劳累,沐浴后就要睡了,请驸马爷明日再来见她。公主还说,请驸马爷小心身体,不要喝太多酒。驸马爷路上也辛苦了,再喝酒容易伤身。”
何侠朗声笑起来:“我还愁这里敬酒的百官不好应付呢,有了公主的王令,正好辞了他们回去睡觉了。”
当即用耀天的话挡了还想继续敬酒的官员,先行出了王宫,回驸马府。
☆☆☆
驸马府门口早有大批侍从等候,冬灼带头,伸长脖子,远远看着人影绰绰,马蹄声声,一队人马奔了过来。
“恭迎驸马爷!”
马匹停下,冬灼当即向前牵了缰绳,仰头道:“少爷,你回来啦。”
“嗯。”何侠应了一声,翻身下马,就往大门走,见了门口站满恭迎他回来的侍从侍女,微微拧了拧眉:“这么多人都待在门口干嘛?都散了吧。”
冬灼将缰绳扔给一旁的侍从,屏散所有待从,自个跟了上去。
何侠步子迈得很大,毫不停留,冬灼在后面匆匆跟着。
直接进了后院,转了三两个弯,娉婷居住的房间出现在眼前,何侠骤然止步,站在房门外,一时竟似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