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没听说过。」她挑挑层。「我记得我被允许上学不穿制服。」
「那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因为「什么」。
「因为我穿那样,可以增加学校营收,增加嗑牙话题,兼具娱乐效果?」
她一直都知道,曾有不少同侪,甚至师长拿她当玩笑,只不过她们说什么,都不会比聂尔璇烙在她心版上的言语更伤人。
一抹轻愁闪过她眉间。
被戳中心思,一排捍卫校风的师长不禁心虚痛喝:「夏婉吟,注意妳的态度!」
「请同样注意妳们的标准!」
她重炮回击。即便如此,她看来依然优雅,丝毫没有悍妇骂街的泼辣味。
「既然我以前可以穿礼服来上学,现在我当然也能穿我喜欢的衣服进教室。」
而且,她有绝对的影响力,足以煽动所有学生跟她一起造反。
自从聂尔璇发表那番令她痛彻心肺的言论后,她就决定做自己。
但如果「做自己」,只是改改外表,换汤不换药,那就逊掉啦。
所以她豁出去,再也不管淑女之道,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放纵自己去发挥。
起初还有人当她人格异变,后来,所有人才体认--这,才是真的夏婉吟。
她也一点一滴在挖掘自己的个性。原来她很敢讲、原来她蛮有思想、原来她很Social、原来她有带头作乱--呃,不是,是「带头争取学生权益」的本事。
她在最短时间内窜红,成了同侪追随的偶像,也成了老师猛吞头痛药的主因。
「妳必须注重纪律,本校有非常悠久、非常优良的传统,不容被任意践踏。」
她的浅浅笑脸,凝肃成一本正经。
「我就是不了解,当我爷爷对学校『有所奉献』时,我就能标新立异,当他不再『奉献』,我就必须注重纪律?」她诘问的语气中,除了强势,还带点无奈。
上天为证,她爱她的爷爷,她的爷爷也疼她如初,他们的亲情毫无问题。只是爷爷一直不能接受,她已经不再是承欢膝下的乖巧小女孩。
于是他将「战事」扩大。他不再捐钱给学校、他让师长三番两次找她恳谈,不过就是在逼她低头。
但她绝不低头!
「这……」捍卫校风部队被问住了,面面相觑。
「所谓『纪律』的标准在哪里?是可以用钱来主导,还是--」
门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轻敲,扼住了她的长篇大论。
不待校长开口,笨重的橡木门已经被打开。
一道午后的阳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屋里的人们,包括婉吟,都瞇起了眼睛,瞪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
婉吟左右偏着脸,想看清楚那背着光的脸庞,总觉得有种奇特的第六感在脑际嗡嗡作响。通常这个第六感,只在「某人」出现在她周围的时候发作。
但,他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我是聂尔璇。」
居然是他!真的是他!且慢,他来做什么?不会也是来讨伐她的吧?
聂尔璇松手,让门自动合上,木门扣上时,发出沉重的低响。
他从容向前,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来到校长桌前。
那微微低头打量人的姿态,彷佛全世界的人都该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
长期跟名流社会打交道的老校长,也确实知道他系出何门。
「我受夏鼎昌委托,将婉吟领回去闭门思过。」他的语气是告知,而非征询。
或许是他不怒自威的模样太慑人,老校长竟二话不说,点头放行。
婉吟瞠目结舌。根据经验,她本来预计,至少要在校长室待四个钟头以上。
他转向她,用眼神示意她跟上。「走吧。」
她傻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就会忍不住跟着他,跟着他就会忍不住心慌慌,一颗心上下浮跃,像骤雨打在荷叶上,明明很难顶住,偏要挺身承受。
在走出校长室之前,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他,早已把她的长篇大论抛诸脑后。
而且,也把她绝不再暗恋他的宣言忘得一乾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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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校舍,走进阳光里,她看着聂尔璇,依然处在呆愕状态。
「你怎么会来?」她顺从他的手势,坐进车里。
这两年来,她总是避开跟他相处的机会,几乎到了王不见王的地步,只有在思念难熬的时候,才会躲在一旁偷偷瞄他。
但是关于他的消息,她可半点都没错过,随时掌握他的最新动向。
「妳大哥在忙公事,我正好闲着,顺道过来解决妳的事。」
他示意她扣上安全带,婉吟照做。
嫩荑先是拉下安全带,斜过上半身,她微微俯首,将扣环喀一声卡住。
然后,流泉墨发往后一甩,暖暖甜香沁入他心脾。
聂尔璇皱了皱眉。
发香,这麻烦小鬼头有发香?他怪异地横她一眼,发现紧紧扣住的安全带,刚好斜穿过她胸前,从来没被注意到的柔软,瞬时被挤压得鼓胀饱满。
从什么时候起,被绸缎、蕾丝、雪纺纱埋没的古董洋娃娃,变得这么曲线玲珑,深具女人味了?夏婉吟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变成一个美丽小女人了!
「聂大哥?」他在呆滞什么?
「坐稳。」为了宣泄心中奇异的感觉,他猛地倒车,开出停车场。
他不想去看,但总有股吸引力,将他的目光吸向右下方。
看一眼就好、看一眼就好--靠!她的腿为什么这么漂亮?比曾经勾在他腰间的纤细长腿更细嫩,更让他联想到销魂滋味?
他怀疑自己的男性贺尔蒙,在今天有异常偏高的趋势。
说点正经话,转移目标!「妳要跟妳爷爷怎么斗都无所谓,但别把其他人拖下水,妳大哥有一整个集团要管,工作很忙。」
她心口一蹦。他讲话怎么还是这么绝,也不先问清楚来龙去脉?
「是爷爷斗我,不是我斗爷爷。」她也很抱歉把大哥拉下水,可那不是她的错。告诉校方,她「不服管教」必须优先联络大哥的人,是爷爷啊。
深呼吸!忘了她的迷人之处,她可是你拜把兄弟的妹妹,不是随便能把的妞。
「妳顺着妳爷爷,他就不会找一堆人的麻烦。」
「可惜我已经不想当爷爷的傀儡。」
他撇嘴笑了。
她紧抓住安全带,瞬间筑起防备之心。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要讨你欢心,更不是为了嫁给你才做的努力。」
话才说完,她差点要咬舌自尽。
天哪,听听,她说了什么笨话!真希望他暂时性耳聋,什么都没听到。
她郑重告诉自己,改变自己是因为她真正的觉醒,改变聂尔璇对她的印象只不过是「副产品」而已。
原来她这么在意他!聂尔璇当下有几分明了。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我还没那么自恋。」
「……喔。」她应道,心里乱糗一把的。
好像只要在他面前,她永远都表现得格外笨拙、格外呆滞。
「再说,妳何必讨我欢心?妳那么想嫁给我?」他的口气像在开玩笑。
她偷觑他的表情。
两年前的那番话,对她来说,是道很大很大的伤痕,但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他讥嘲别人、当面被撞见的一次意外,没什么大不了,他不在乎。
既然不在乎,他何必感到抱歉?又何必难为情?他敢于对他的言论负责,他就是这副又冷又坏的调调,她又能奈他何?
婉吟沉默下来,唇角不再假仙地甜美上扬,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他瞅一眼,再瞅一眼,不出几分钟,又开口了。
「我跟妳有什么不快吗?」他粗着喉咙挑衅。「妳摆脸色给我看做什么?」
「哪有?」不笑也不行吗?好怪的男人,她居然会心仪他!
「还说没有?」为了忽视她的美好,将对她的惊艳逐出脑海,他语带嘲讽地说:「或者我该问,我曾经拒绝跟妳结婚,算是结下梁子吗?」
深呼吸!夏婉吟。
这个笨蛋不知道妳爱他,更不知道妳已经爱他很久很久了,所以如果他说出伤害少女芳心的废话,就当他在要白痴好了,不要理他。
「为什么不回答我?妳真的这么想嫁给我?」
是!她的心坦承不讳。
不、不是!要有女孩子的矜持啊,夏婉吟!
「我不想回答你的原因是,」她深呼吸。「我不想跟你吵架。」
「怕吵输我?」话题离魅惑、情欲愈远愈好。他发现自己在失控,一直想瞄她的娇躯与艳容。
她终于忍无可忍了。「我怕被流弹波及。」
他握住方向盘的指节紧了又紧,犀利的眼神瞥了过去,她勇敢迎视。
「什么流弹?」
「白痴才看不出来你心情很烂,你像汤锅里的泥鳅,被烫得躁动不安。」
他微微一惊,她是从哪里看出来?
「对于一个要去对校长鞠躬哈腰的人来说,他的心情会好到哪里去?」他嘴硬,硬是想把心情坏了许久的原因,推到别件事上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