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检视过妳那艘船,设计、结构、建造的水准无可挑剔。最大的问题出在航员本身。」皇廉兮几乎怒瞪着后飞云。他出身自有传统、讲礼教的名门家族,知道善待淑女的道理,就算遇见爱惹大小麻烦的女孩,他也从无恶感,俊颜总是保持着春日清风般的和煦神采,但眼前这个撞毁他的酒馆--说他像猫--的女人,正在毁掉他的绅士原则、家族礼教。
「像妳这样的女人要礼物,也许教人送妳名贵服饰、珠宝钻石即可,何须要求不适合自己的东西。」他轻蔑她。
后飞云神情一恍,很受伤。她懂他的意思,他认为她是不自量力的娇娇女。她想为自己辩解,却不知怎么开口。
皇廉兮别开脸庞,往楼梯口走。「把鞋穿上,跟我--」
「皇廉兮!」一阵粗吼传来。「瞧你干的好事!」虎大将冲上楼,怒涛汹涌地扯住皇廉兮的T恤领口。
皇廉兮顿了顿,视线定在一个怪物体上。
「你惹疯格丽,让她把我剃了大光头!这下你爽了吧!」虎大将吼骂着,圆硕的头颅顶直往皇廉兮俊脸贴。
皇廉兮脸庞朝后,嘴角抽动两下,爆出一串笑声。
「你还笑!你这个不懂男人道义的烂家伙!」虎大将放开他的衣领,猛推一把。
皇廉兮退了几步,撞着背后的后飞云,笑声倏地消失。他回首,额心深折,看着她,彷佛她是个麻烦人物。
后飞云的视线焦点落在虎大将脸上。「Tiger老师……」她发出轻细的嗓音,缓步走向虎大将,好一会儿,呼道:「你是Tiger老师!」
虎大将皱皱眉,瞅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绝伦女子。「妳是……」脑袋快速运转,回顾自己过去的风流史,似乎没有这张脸庞,何况女子太年轻,应该不可能是他的过去。难不成--
「告诉我,妳妈妈叫什么名字?」虎大将脸色青红交杂,激动地抓住后飞云的肩摇动,心里想着,这女子该不会是自己留下的「战绩」,而她母亲才是他的过去
「Tiger老师……」后飞云困惑地叫道。
虎大将沈入惊惧的情绪里,没反应。
「她叫你『Tiger老师』。」皇廉兮走过来,将虎大将的双手自后飞云肩上抓开。「你认识她嗯?虎帅--」深长的尾音浑厚有力。
虎大将回过神,对上皇廉兮沈定的双眼。
「你认识这个女的?」皇廉兮问。
后飞云说:「Tiger老师,好久不见了。」
虎大将面向后飞云。
后飞云的嗓音继续传递。「我是飞云……」
飞云?帆船?啊!「我想起来了!」虎大将右拳击左掌,大叫。「后飞云、后飞云--后家的小女儿嘛……哈哈哈……」他笑了起来,一边拉起后飞云的手,一边对皇廉兮说:「飞云是我帆船学校的学生……」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所以,虎帅--」皇廉兮打断虎大将的言词,双手交抱在胸前,歪着头,星目微合,沈慢地说:「这个女人开船撞毁酒馆的技术,是你教的?」
「什么」虎大将惊嚷,又扳着后飞云的肩,问:「妳会开船了?」
皇廉兮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后飞云注意到他的反应,垂下脸庞,回答虎大将。「我撞坏了一座酒馆,听说情况很严重……」嗓音充满罪恶与忧虑。
虎大将吁了口气,看皇廉兮一眼,斜扬唇角,挑挑眉。「有那么严重吗?」
「她得赔偿所有的损失--尤其她还是你的学生,更该如此,不是吗?」虎大将是知名帆船家,他教出来的持照学生居然会有失格的表现,这还是头一遭。皇廉兮强烈觉得后飞云该受更多责罚。
「你这家伙!」虎大将把后飞云拉到自己庞大的身躯后,抡拳朝皇廉兮肩头打了一下。「我的头,你怎么赔偿我!」吼着,他回首安慰后飞云。「别担心,Tiger老师帮妳解决--」
「该赔就得赔。」皇廉兮态度强硬,眸光直视露出一部分美丽容颜的后飞云。「躲在男人背后,不会抹去妳犯下的错。」他推开虎大将,拉起她的手,拖着她下楼。
「喂、喂!皇廉兮!」虎大将跟下楼,一面喊道:「飞云是我的小宝贝,你对她客气一点……」
皇廉兮大步走,后飞云步伐凌乱地被拖着跑,新凉鞋掉了一只。
格丽在这时进入风车塔内部楼梯回廊,看见皇廉兮拉着一名女子迎面下楼,听着丈夫的嗓音在嚷什么「小宝贝、小宝贝」的。格丽慢慢昂高美丽的下巴,与皇廉兮错身时,瞇细美眸打量后飞云,质问地道:「她是谁?你们在做什么、嚷什么?」
皇廉兮一干二脆地答:「我在拯救这个『小宝贝』脱离虎帅的不良势力。」
第二章
虎大将被格丽揪回屋顶花园,躺在帆袋拉成的吊床里,像根大木头,呆傻地盯着妻子手中磨得亮晃晃的剃刀。「宝贝……我的头发应该都剃光了吧……」他浑身紧绷,觉得头顶凉飕飕地。
「我刚刚还没帮你刮胡子呀,宝贝--」格丽坐上吊床。
这吊床有四根帆船桅杆当系柱,索具、撑杆构成棚架,就搭在屋顶花园长满野蔷薇藤的墙边,蔷薇藤沿着桅杆攀爬、绽放花朵,吊床上方是一片美丽蔷薇花遮荫,躺在这儿,风景缤纷灿烂,虎大将却只看到那长满刺的藤。
格丽让虎大将枕在自己腿上,玉手摸着他颊畔下颚的青髭,冰冷的剃刀若即若离在他肌肤上滑动。
虎大将吞咽一口唾液,说:「宝贝……我想……我有电动刮胡刀--」
「我知道你有电动刮胡刀。」格丽眨眨眼,美艳的脸庞漾着笑容。「但是,我比较喜欢用传统的东西。」锐利的刀刃开始刮搔。
虎大将感到脸颊刺痛,哀求:「宝贝,至少帮我上个刮胡泡好吗?」
格丽唇角上挑,刀口往丈夫的喉结游移,甜柔地说:「放心--宝贝,你忘了我是蓝带名厨吗,我使刀的技术可好了,这几年来,我在泰清船上处理过各种不同动物的毛喔……」
虎大将额际张脉,沁出冷汗。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加上「邪佞」缠身……今天结结实实不是他的日子。虎大将望着妻子美艳绝色的脸庞,乖乖地开口:「宝贝,我只有妳这个宝贝--」
「哦?」格丽美眸深沈,笑应一声。
「我很爱妳。」告解般的语气哄不了女人--
「嗯?」
「那个飞云……」欲言又止会招来极刑伺候。
刀子轻轻地,凛冽地划过他颊鬓。「飞云--你的『小宝贝』,是吗?」
打个寒颤,他说:「我只有妳这个宝贝。」然后,一五一十地招供「小宝贝」的身分背景。
祭家海岛东方海面约一百二十哩处有座「加汀岛」,人们称它「帆船岛」,以这座岛为名所生产的帆船总量,约占全球三分之二帆船市场。后家是加汀岛上历史最悠久、最主要的帆船母厂。后飞云诞生在这样的环境中,理当三岁会游泳、五岁会驶小艇,十岁之前至少通过一、两项国际性检定,十五岁最好拿到二级游艇船长及二级轮机师证照,二十岁开始,一年好歹航海个一千海浬……这是一个传统帆船家族成员最基本、最平凡的经历,后飞云的父兄长辈们无不如此,偏偏后飞云不是那块料,她没有天生掌舵操帆的能力,连打个简单的缩帆结、八字结都得学上好半天,她需要专人指教、积极后天培训。十六岁那年,她父亲将她送到美国马里兰州的帆船学校接受指导,在「不良」老师虎大将的偏袒与掩护下,勉勉强强混到一张结业证书和执照。天知道--她的船艺还是只会令家族蒙羞……
「我就说嘛--女人驶什么帆船……」
「嗯嗯,千万别教女人操帆--」
「否则会有收拾不完的麻烦。」
进入蚌形广场开始,时不时听见有人--大部分是男人--在窃窃私语。皇廉兮拉着后飞云快步走上码头坡道,直往破败的酒馆。七、八名孩童和一头名叫「圣徒」的宠物狼,从蚌形广场的冰淇淋摊贩前跟过来,围着他们边跑边将好奇的目光投射在后飞云身上。
「廉兮叔叔,」首先开口的男孩名叫虎千风,绰号「小番茄」。他舔着刚买的冰淇淋,问:「你要处罚这个漂亮阿姨吗?」
「嗯嗯……」孩子们都有相同问题地附和着。
后飞云很尴尬。除了她自己不清不楚外,这座港口似乎没有人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
「妳是今天菜园湾最红的人。」皇廉兮放缓脚步。
后飞云抬眸,看见他侧脸掠过一抹冷漠的讥诮,默默垂首,低语:「我会负责赔偿的……」
「那最好。」皇廉兮松开大掌,放掉后飞云的手,长腿定止,回身对着孩童们说:「好了,别再跟,这边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