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吸平稳,但紧锁的柳眉代表了她睡得并不安稳。一头长发,斜倚在纤躯之上,雪白侧脸在阳光照射之下几乎是透明的。
哈麦德失神地凝视着她,觉得她像中国故事里那位急欲回到天上,却因为找不到羽衣无法升空的仙子。
但她永远回不到天上的,因为他不会让她如愿的。他是生意人,每一步都要算计,而他对她的付出一定要得到她全心爱他的收获。
哈麦德将她的一把长发握在手掌里,定定凝视着她雅致的五官。这么纤细的颈子、如此娉细的肩膀,看来恍如一折即断般的孱弱,怎么性子却偏偏倔强得老是要让人发火呢?
「要不要叫醒夏小姐?」白志清低声问道。
「我来。」
哈麦德松开他的手掌,下车走到夏若云那边的车门。在白志清拉开了车门之后,他弯身将夏若云打横抱起,环抱在他的胸前。
白志清惊讶得睁大眼,却聪明地不置一词。
夏若云半睁开眸子,迷迷糊糊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揉着眼睛,挣扎着想起身,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小呵欠。
「闭上眼,继续睡。」哈麦德命令道,眼神却因为她掩唇的娇憨动作而柔和了起来。
她极重视睡眠,夜里没睡饱八个小时,便会精神不济的。
夏若云怔怔地看着他的眼,显然还没从酣睡状态中回过神来。
「睡吧。」他再度命令道。
夏若云眨眨眼,因为真的疲倦,所以也就没再和他争辩了。
她蜷在他的胸前,纤手揪着他的衣襟,再度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哈麦德低头凝望着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紧,
如果她总是这么柔顺的话,他会把全世界都送给她。
但,如果他要的只是柔顺的话,息妲岂不更符合他的要求吗?哈麦德皱起眉,烦躁地抱着她走进饭店。
那天夜里,哈麦德一反平时回到饭店即开始处理公事的全神贯注,脑中不停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夏若云对他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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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若云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她抓着棉被,怔怔地看着前方。
哈麦德正坐在房间另一头的办公桌前,桌上按照惯例摆着他的笔记型电脑、一杯咖啡及一只果汁杯。
他后方的灯光在他脸上造成阴影,加深了他阴沈的气质。如果这个男人身后长出一对黑色翅膀,她想她也不会太讶异的。
他有着魔鬼的一面,却也有着魔性的吸引力。
夏若云咬住唇,觉得好矛盾。她怎么能一边不接受他的妄自尊大,却又忍不住被他所吸引呢?
哈麦德发现了她注视的目光,他一抬头,看入她迷惑的眼里。
「送一份餐点给她。」哈麦德拿起电话命令道。
「怎么没叫我?」她自然而然地开了口。
「没什么事,没必要。」他合上电脑,深黝眸子直盯着她。「对了,妳母亲和妳家人的护照,还有病历这些琐事,白志清会帮妳处理的,妳只要打个电话给家人,跟她们报告情况就可以了。」
「谢谢。」她握紧拳头,强迫自己说出了那两个字。
哈麦德站起身,可没打算让她这么快脱身。
在他沈思了许久,终于发现他对她的喜欢,如同他热爱商场上的厮杀一般,有一部分根本是无法解释的原始冲动时,他更加确定他对她是不可能会松手的。
他从来不和自己的天性作对。
「妳的『谢谢』说得非常心不甘情不愿。」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睨望着她。
「被迫接受自己是有价码的人,不是件会让人高兴的事。」她说。
「是人都有价码,妳到伊斯坦堡教书,不也是为了钱吗?」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排斥他,认命地接受「她是他的女人」这件事实,不是很简单吗?
「我是为了我妈妈的医药费来这里工作的,我靠的是我的专业。」他不会懂的。
「有了爱,一切就可以合理化吗?如果我爱妳,我给妳钱,妳便会欢天喜地的接受吗?这种逻辑说不通。」哈麦德嗤之以鼻地说道,薄冷唇角讥讽地微扬着。
「至少那样我不会有被人用钱买卖的感觉。」夏若云苦笑地低头看着手掌,发亮的白金银炼醒目地环绕在手腕上,像他对她的箝制。
「请你拔下这个手炼--」夏若云伸长手腕,把镯环递到他的面前。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哈麦德反掌扣住她的手腕,倏地将她整个人扯到他的胸前。
她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胸前,她的一双翦水秋眸倔强地盯着他,哈麦德的眸光随之掺入了欲望的光芒。
他知道她不喜欢被他这么拉过来扯过去,可他偏爱她这种反抗不了,却也挣扎不得的纤细美丽。
「你的意思是这只镯环任凭我处置了?」夏若云偎在他的胸膛上,威胁的话于是少了几分力道。
「妳敢弄掉它试试看。」哈麦德蓦地攫住她的下颚,威胁地低咆着。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她惊讶得脱口问道。
「妳除了会惹火我之外,妳还会做什么?」哈麦德抿紧双唇,不快地瞪着她。
夏若云看着他不悦的侧脸,忍俊不禁的笑声脱口而出。
她笑瞇了眼,笑到必须摀住唇,笑到他横眉竖目了起来,而她必须躲到他的怀里,把脸埋到他的胸膛,才有法子藏住她的动心。
一个掌权握势的男人怎么可以有如此孩子气的神情哪。
「抬头看我。」他命令道。
夏若云摇头,把脸庞更埋入他的心跳之间。
感觉他正抓着她的手臂,想将她拉起身,她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还是不抬头。
哈麦德心跳乱了一拍,他的指尖陷入她后背的发丝,呼吸着她发梢上的香味,不自觉地舒缓了眉眼问的阴郁。
「哈麦德……」她柔声唤着他的名,轻得像一阵风。「我的人生很普通,普通到我经常会觉得你只是我的一场梦。所以,我不能接受我只是你诸多感情中的一段,所以我会一直挣扎,甚至我可能会因为自己渐渐麻木而恨你,恨你让我变得不喜欢自己。」
哈麦德的大掌抚过她水亮的缎发,觉得她像一朵被随意摘下,又被扔置在地上的荷花,脆弱可怜得让他胸口一恸。
「妳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他说。
夏若云轻摇着头,强咽下心里的失望与痛。
她想听到他什么样的答案呢?她以为他会说出,我会为妳还是息妲和其他的女人吗?
「我们互相吸引,你给了我妈妈一个新希望,我会如你所愿地陪在你身边。但是,在你为另一个女人燃起热情时,别强迫我还待在你身边,可以吗?」她扬眸看着他,丝毫没有掩饰她眼里的脆弱与害怕。「好吗?」
「可以。」他的眼莫测高深地看着她。
「谢谢。」她努力地挤出一抹笑。
「妳的谢谢一定要建筑在这么不快乐的笑容上吗?」哈麦德攫住她的下巴,不快地低吼着。
他不想看到她总是在强颜欢笑!
「会有快乐的,因为我深深被你吸引。只是这种快乐,就像人鱼公主拥有了双脚时的快乐一样地矛盾。因为这种快乐是建筑在每跨出一步,却有如刀刃般的痛苦之上!」她蓦地打了个冷颤,模样可怜兮兮的。
「妳要怎么样才会快乐一点?」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妥协了。
暴戾染上哈麦德的眉宇,可他逼视着她的深眸里,却有着会让任何女人心动的执着。
夏若云仰头看着他,发现她不该在夜里和他谈论任何事情。
这时候的她,可能有一半的神智都不清醒,所以,她很容易妥协、很容易就对他言听计从……
「我想和你谈场普通人的恋爱,可以吗?」她扶着他的手臂,双颊被羞怯染红。
「普通人的恋爱该怎么谈?」哈麦德皱起眉,像碰上一个难解的金融问题。
夏若云想了一下,缓缓地红了脸。
「我不知道。应该就是看电影,散步、吃饭之类的事吧。」她完全没法子想象她和哈麦德一块做这些事的景象,可她却忍不住要期待啊。
「这是妳的经验谈?」哈麦德瞪人,粗声问道。
「我是约会过几次。」
「我想把那些男人的手剁断。」
夏若云睁大眼,看着他严峻的轮廓,她摇着头,开始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异想天开了。
「正常男人不会说出这么极端的话。」她低声说道。
「我本来就不是一般男人。」哈麦德理所当然地说道,握住她的秀发缠绕在手臂之上。
夏若云仰靠在他的臂膀之间,以指尖轻触着他脸上刚硬的轮廓。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别人说恋爱的人会傻里傻气了。」她低喃道,见他浓眉一拧,她分开食指与中指,硬是把他眉心间的拧皱给压平。「我说的是我自己,我居然会愿意放弃我原有的坚持,只为了和你走一段……」必然会伤心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