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见他言词恺切,又听他这样说,于是哗的转移目标,将刘达威团团围住,而风邑就利用这个机会拉着苻苹离开现场。
直到把车子驶离停车场,他们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那些记者将会如何报导这个中途杀出的乔某某。真是的!没事跑来膛这浑水作啥……
「你怎么会来?」她没好气的问。
「我要阿志在妳快收工的时候打电话通知我。没想到临出门时被刘姝铃缠住了。喔,她就是刘达威的妹妹,我跟妳提过的。」
「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哼,黏皮糖。」
讲完才发觉自己失言了,她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
「对不起哦,我忘了她是你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打断她,并没打算解释。看到她半信半疑的眼光,也只简单的说:「我们不适合。」
她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却偷偷的开心起来。
隔了一会儿,他说:
「要应付那些记者很不简单吧?」
「有什么难的,不鸟他们不就得了。你愈在意,他们就愈得意;你难过掉泪,他们却拍手欢呼,我才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说得好,幸福。」
他在心里为她喝采,人生的历练果然让她愈来愈有深度。「可是,我怎么觉得妳刚才有点焦虑?」
「我哪有!」
嘴上否认的她,心里却清楚得很,她有。
她焦虑,是不想让他曝光,她就是没有办法不把他当一回事。
*
苻苹带壬安去看电影。她担心假日公共场所人多,所以特地挑了间二轮戏院,果然早场没什么人。
她一面掏钱一面对售票小姐说:
「一张学生票——」
话还没说完,右后方突然有个男人塞了张大钞进窗口,然后硬插进来说:
「一张学生票,两张全票。」
她以为是哪个插队的白目男,正想发作,没想到一转身,竟看到他对她挤眉弄眼。
「有这个荣幸请你们陪我看场电影吗?」风邑拿回找的零钱和三张票,笑着说。
「这回又是谁通风报信的?」
她也只有认命。全天下的人似乎都被他收买光了。
「别误会,我刚才去妳家,在妳的行事历上看到妳写着要带壬安看电影,然后桌上又搁着一张报纸的电影版,上面用红笔圈了这家戏院这个场次。瞧,我很聪明吧?」
看着那张得意的笑脸,她竟觉得自己好比笼中鸟——插翅也难飞啊。
「你一定就是壬安喽。」他蹲下来对小男孩说:「咱们去买爆米花和可乐好不好?」
「妈咪,可以吗?」
壬安仰头问她,老师说过不能拿陌生人给的食物。
「去吧,你爱吃什么尽管讲,叔叔有的是钱。」她瞪着风邑,没好气的说。
可恶!他居然连小孩也不放过。她敢打睹,在他的零食攻势之下,壬安很快就会跟着变节的。
「叔叔,妈咪说可以,我们去买吧。」
壬安扯扯风邑的袖子,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僵着身子蹲在地上,好像受到什么打击似的。半晌,他抬起头讷讷的问:
「他叫妳什么?」
「妈咪啊。」原来如此,哈!
「他是妳的儿子?」他勉强站起身,却因为脚麻踉舱了下。
「没错!」她笑容灿烂的牵着壬安往卖场定。「来吧,妈咪带你去买吃的,叔叔付钱。」
好咧!
老天有眼,今天总算让她逮到报仇的机会了,谁叫他不仅打乱她的生活秩序,还害得她整天担心受怕的。
这几天她一起床就看报纸,担心那天他们走后刘达威又无的放矢,或是记者为了提高阅报率而胡说八道。
幸好报上只说刘达威及乔姓男子在拍广告现场为她争风吃醋,至于何者是「让名模苻苹怀孕流产的元凶」,则有待查证。
她绝对不能让他上报,事实上是她根本不该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了。
但她已经尽量避开了,他却还是天天像只跟屁虫似的在她身边打转,她还能怎么办呢?
可恶!瞧他乡专心,眼睛盯着萤幕眨都没眨一下,而她却如坐针毡、矛盾挣扎。
电影结束,他们到附近的义大利餐厅吃午饭。
餐桌上,她耐心的陪着壬安说话,风邑则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眼睛始终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
好一幅天伦乐啊。
当小男孩喊她妈咪的时候,他几乎要休克;当她亲口承认那是她儿子的时候,他差点中风倒地;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捱到散场,而没有在戏院里面昏倒。
姝铃曾说外面流传她有个念小学一年级的儿子,原来那不是八卦,而是事实。
「叔叔,我吃饱了。」
「喂,不吃就走了,付钱吧。」
她的催促让他猛地清醒了过来。他推开几乎没动过的食物,唤来侍者埋单。
离开餐厅后,她带壬安到百货公司的游乐场去玩,他则在后头有一步没一步的跟着。
看到她牵着蹦蹦跳跳的壬安,他开始感到血液变凉、肌肉僵硬、冷汗直流。
国小一年级应该是七岁吧?七年前生的儿子,再加上怀胎十月,壬安该不会是他的……
他们在游乐场待了两个多小时,又到麦当劳吃东西,一转眼就到了晚上,而他也行尸走肉般的过了一天。
「喂,壬安要回家了。」她叫醒发呆的他,要他去开车。
「回谁的家?」他无意识的问。
「小金的家啊,她应该下课了。」
小金?
把儿子丢给美容师,她算是个称职的母亲吗?
车子一上路,壬安就累得倒在后座睡着了。他从后视镜看着那张天使般的面孔,不确定自己真正的感觉是什么。
他用汗湿的手紧握方向盘,不确定的问她:
「他是我的吗?」
她本想继续捉弄他,但看到他濒临崩溃的模样,决定还是算了。
「不是。」她说。
他愣了一下,无法分辨此刻涌上心头的是释怀还是失落。
这时,一个人影在他脑中闪过。
那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他想起火灾前的那一段时间,她变了。
她显得心事重重坐立难安,一向敬业的她时常反常的丢下槟榔摊的牛意不管,一个人偷溜出去。
有一次他忍下住跟在她后头,竟然看到她坐上一部深色进口车,然后一去就是两个小时。
而那个开着进口车的,是个穿西装的男人。
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强度之大连他自己都吓坏了。
「不是我,那是不是那个开深色进口车、穿西装的男人?」他脸色难看的大声质问她。
「你在说什么啊?」她一点也听不懂。
「少装蒜。」
他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火灾前,妳常常偷偷摸摸的跟一个开深色进口轿车的男人约会,可是我一问,妳就恼羞成怒。妳老实说,壬安到底是不是他的……」
她莫名其妙的瞪着他,好半天才搞清楚他说的是谁。
「原来你跟踪我?」
他以为她承认了,整个人一下子失控!
「妳求他出钱出力帮助全村的人搬家,交换的条件就是替他生个儿子,是不是这样……」
他完全不顾车子正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嘎的一声,硬是将车当街煞住。
他扳过她的身子,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幸福,妳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她的心好痛。
原本以为不告而别对他的伤害是短暂的,自己才是一辈子承担痛苦歉疚的一方。
没想到他竟然被她伤得如此彻底。
她实在欠他太多了。
*
回到小金的家,苻苹把壬安抱进房间,帮他洗澡换衣服,然后哄他睡觉。
风邑仍旧沉着一张脸,只是在小金家里不便发作。
她刚刚的不置可否等同于默认,此刻他心中正燃烧着熊熊的烈火,恨不得拿把刀子把那个男人给杀了。
「乔先生,苻苹叫我出来跟你说。」
小金一走进客厅,就被他的表情给吓到了。看来事情不是普通的大条。
想到这全是壬安惹的祸,她不禁忐忑起来。「乔先生,我想你误会了,壬安是我的儿子,不是她……」
他打断她:
「壬安叫她妈咪,她也承认壬安是她的儿子,事实摆在眼前,妳不必替她掩饰。」
「你听嘛。苻苹是干妈,我才是壬安的亲妈。这样你懂吗……」小金急忙说。
「干妈?」他愣住了,他怎么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她给他冲了杯热茶,然后坐到他对面。
等他喝了口茶,她才说:
「我和苻苹念同一间高职,她读美工,我读美容美发,我们是跷课的时候在公车上认识的。高一刚开学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那个男人有老婆有小孩。」
她暂停了一会,才又继续说下去:
「过程就不必说太多了,结果就是我把孩子生下来,一个人抚养他长大。这期间苻苹一直给我精神鼓励和物质支援。她认壬安当干儿子,对他的疼爱比我还多,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谁才是他的亲妈。」
他咕噜灌下整杯热茶,苦涩的味道在齿颊问回甘,而热力在身体里逐渐扩散,连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