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上次那间客房。
宗昌的办事效率好得没话说,带他们进房的同时热水也送到,然后他与下人礼貌地告退。
「潚,你先……」
「嘘。」白亦潚示意她噤声,然后移动梳妆台,挡住内室某个角落,再放下床柱两边的围幔,接着以屏风挡住窗户,最后抽出被单割成两半固定在花罩上,形成四方阻隔的效果。
「先别问,把湿衣服脱下来,我替妳运功祛寒。」
「嗯。」苗挽月对他是完全信任,转过身脱下身上的衣服,只留抹胸与亵裤,然后背对着他坐下来。
白亦潚运起真气凝于掌心,然后将手掌贴在她背上,将热气传到她体内,很快蒸干了她身上的水分,并温暖她的身躯。
他从不透水的包袱里找出一套干爽的衣服让她换上,这才转开身,运功替自己祛寒。
苗挽月趁这个时间整理他们的包袱,待白亦潚行功完毕,第一件事是过来摸摸她的额头。
「我没着凉。」她笑着说,然后摸摸他身上干了的衣服,「真好。」
他挑了挑眉,拿过她的湿衣服就要运气弄干--
「不要,这样太耗损你的真气了。」她抢回衣服。「我还有衣服可以替换,这些湿了没有关系,只是我们又得在这里待一晚了。」
「小心些就是。」不用说,白亦潚也明白她有多讨厌这里。
要不是答应了林员外要照看他的女儿,他们现在也不用困在这里了。
「这些……」她指了指四周,「是怎么回事?」
「客房里有机关,上回我就发现了。梳妆台遮的是窥视的暗匣,床板底下是活动的,可以藏人,窗户太轻易就可以打破,所以以屏风遮住,挂在花罩上的床单是为了防止有人闯进来,一眼就看见内室里的情形。」
苗挽月听得咋舌。
「为什么上次你不说?」
「因为那个时候,我很肯定高天傲没空理我们。」搞定大厅那些人,会是他首要目标。
但这次不同,高天傲很明显是针对挽儿而来。
「挽儿,妳要多注意,高天傲或许已经发现妳不是男儿身。」白亦潚深思道。
「怎么可能?!」她扮男装一直毫无破绽,也从没被人识破过,高天傲怎么可能会发现?
「妳有一个破绽,喉结。」他冷静地道:「刚刚他的举动,分明是在试探妳,现在,他应该有八成的把握妳不是男儿身了。」
过去没被人发现,只能说挽儿的男儿形象在外人眼里已经太过理所当然,所以他们从不会注意细节,也从不怀疑,但高天傲就不同了。
从他第一眼对挽儿的惊艳,加上挽儿的身分,高天傲自然会对她多加注意。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他大概也恨不得挽儿是女儿身,一旦有了怀疑,就绝对会想办法证明。
苗挽月闭了下眼,迅速冷静心情,分析目前的处境。
「你认为他今晚会出手吗?」
「会。」白亦潚很肯定。
她点点头,「要对付你,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而你又与我形影不离,那么他能下手的对象……」
「林萍儿。」白亦潚直接道。
话声才落,另一间客房便传出一声尖叫。
「糟了!」苗挽月立刻奔向门口并打开门。
「不要去!」门已打开,白亦潚只来得及以身体护着她。
一枚暗器准确嵌入他的右肩,白亦潚身体一阵不稳。
「潚?!」苗挽月扶住他,瞥了暗器一眼,「是唐门的追魂镖!」
「哈哈!不傀为最忠诚的护卫。」一阵鼓掌声传来,高天傲与宗昌同时现身,宗昌手上还抱着昏迷的林萍儿。
「高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苗挽月冷着面容质问。
高天傲笑了笑,「没什么意思,只是担心你们住得不舒适,所以想替两位换个房间而已。」
「你想怎么样就直说吧。」察觉到白亦潚在以内力祛毒,苗挽月只能尽量替他争取时间。
「不必白费力气了,这追魂镖上煨的不只有毒,还有软筋散,足够封住你的内力和武功。」高天傲一语道破他们目前的处境。「不过你们暂时不必担心,此时此刻我还没有杀人的心情,所以不会要白护卫的命。」
苗挽月瞥了一眼白亦潚的情形,再转向高天傲。
「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你。而他,就委屈他到地牢作客了。」
「什么意思?」
「苗堡主……苗姑娘,对吗?」高天傲在确认。
没想到他们两人会如此小心,房里的机关恐怕早被白护卫发现了,所以他才会阻止他们任何能够启动机关的机会。
高天傲不得不承认,白护卫的本事极有可能在他之上,所以他更不能留。但在杀他之前,高天傲还需要用他来当筹码逼苗回妥协,所以他没有把见血封喉的毒下在追魂镖上。
「庄主,你神智不清了吗?」苗挽月轻扯唇角,似笑非笑的说,神情镇静的几乎要让高天傲以为自己判断错误。
但不可能,他绝不会错!
「苗堡主,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妳认为妳现在否认还有什么用吗?」
「既然否认无用,又何必要人承认?」苗挽月不愧是北方第一大商人,要论讲话避重就轻的功力实在不是盖的,这句话里没有任何主词,只是陈述一件事,让高天傲简直要气翻了。
「不要跟我玩这种口舌上的把戏,妳不承认,我敢保证白亦潚的一身功力在今晚之后会完全废去,更甚的会四肢全废,永远没有复原的机会。」高天傲威胁道。
「话说得可真重。」苗挽月轻轻淡淡地笑了。「你可知道只有没底牌的人,才会急着想威胁对方,藉由对方畏惧的心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苗回--」他的语气充满威胁。
「但你下对赌注。」苗挽月毫不在意地说,扶稳身旁的白亦潚,「我可以给你答案,但我要你先派人将林姑娘送回林家,交给林员外。」
「妳和他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担心别人?」高天傲轻蔑地笑了。
「我答应来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对林员外的承诺,如果没办法让林姑娘平安回到林家,那我们这些罪不就白受了?」她言谈自若,一点也不像身处劣势,有生命危险的人。
这种冷静和临场机智,让高天傲更欣赏她了。
「如果我拒绝,妳又能如何?」这是刁难,更是想见识她还有什么本事扭转劣势。
「玉石俱焚虽然很老套,但有时候也挺好用的。你不答应,也就没有机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苗挽月说得很笃定,让高天傲开始犹豫。
为什么在这种只差一步就成为阶下囚的情况下,她还能这么冷静的跟他谈条件?难道她还保留了什么作为最后一棋吗?
「庄主……」宗昌摇摇头,暗示他别相信她的故作镇静。
苗挽月自始至终没闪躲过任何打量的视线,没有露出担心、害怕、心虚,也没有分神去看白亦潚,她必须心无所惧,才能保护他们,并让林萍儿平安回到林家。
高天傲一直注意着她,她的无动于衷,让他决定不轻举妄动。
「好,我答应妳,就当这是我送妳的第一份礼物。宗昌,立刻派人把林萍儿送回去。」
「庄主……」宗昌不赞成,
「照我的话做。」
「是。」宗昌立刻唤来庄里的护卫,交代几句便让人把林萍儿带走。
「现在,妳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高天傲等着她答案。
苗挽月瞥他一眼,「我可以相信你会把林姑娘平安送回去吗?」
「本庄主说话算话。」高天傲怒眉一横。
「一个会暗算别人,表面衣冠楚楚,实际上满肚子阴谋,做事不择手段的人,要说他言出必行,这种话实在让人很难信服。」
「苗回,不要给妳三分颜色,妳就想开起染房,本庄主耐心有限,我现在同样可以派人截回林萍儿,让妳无法对林员外交代。」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怀疑他的话,苗回是头一个!
苗挽月定定望了他好一会儿。
「你要的答案,就如你心中所想的。」
高天傲闻言,不禁喜形于色。
「妳果然是女子……」太让人钦佩的胆识,又多么令人心动的智慧,苗回--简直是超乎他想象的奇女子。
苗挽月眼神无聊的瞟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径自转开视线望着白亦潚。
他的脸色苍白,额冒冷汗,浑身泛力,果然是软筋散,另外……还有专门对付武艺高强的人,让其气血窒碍,无法动武的「染血」,最后是十日断命的「追魂」。
也就是说,十天内,他的性命安全,但毒发日一到--
「我不会有事。」白亦潚对自己的情况相当清楚。「也不会让妳有事,这点毒……难不住我。」
「别乱来。」她一听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我宁愿等,也不要你冒险,留住你的武功,才能救我们两个。」必须先化去软筋散与染血的毒性,他才能够自行运功祛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