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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磬,别跟你舅舅去。”康母林玉铃坚持抱住他。

  黑龙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地,一火,抡起拳头挥舞着:“你真的不去?干!是谁供你吃、供你念书的?”

  “别打他,阿龙!是我不让他去的,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好了!”

  韩惟淑一转入小巷,就听到杂闹的争吵声;哭喊的女声愈听愈熟悉,啊──是易磬的妈妈!她急忙加快脚步,跑进康家。

  康易磬护着母亲,不让她阻挡在自己跟舅舅之间;黑龙恼火起来,拳打脚踢他一顿──

  “不要,阿龙,你疯了是不是?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外甥!哪有人不要孩子学好,拼命要教他做坏事的……不要打了!”林玉铃挣出孩子的护卫,抱住弟弟黑龙的腿。

  “干这行有什么不好?干!每天吃香喝辣、快活得很!”黑龙举起脚又是一踹。“早知道当初就别让你继续念书,愈念愈没种,浪费我的钱!”

  愈想愈气,他举起拳头打算再揍几拳消气──

  “你再打他,我就报警!”韩惟淑冲上前阻止。

  “老师?!”康易磬惊讶,俐落起身。

  “你是谁?敢管我家的事!”黑龙咆哮。

  “老师,你回去,快走!”康易磬戒慎的眼神注意着舅舅,只手催促老师离开。

  “别怕!”韩惟淑心疼地看一眼学生及他受伤的手臂,站在学生前方:“我是易磬的老师。”

  “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轮不到你管,给我滚开!”

  韩惟淑深呼吸,凝聚勇气:“你……你才应该走开,你怎么可以弄伤他的手臂,要是他不能弹琴了怎么办?”

  “你一定就是那个钢琴老师!就是你把阿磬教得愈来愈娘娘腔的!”黑龙丑陋的食指戳到韩惟淑眼球正面前,她骇然后退。

  恶心的酒气朝她袭来──

  “我警告你!别再来找阿磬,我不准他参加什么钢琴比赛的,那是女人做的事!要是我再发现你让他弹琴,我就找人砍断你的手!”他恶狠狠地撂下恐吓。

  “别威胁她!”康易磬将她护在身后,两眼认真地盯着舅舅。

  “你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阿龙威吓上前。

  “易磬──”韩惟淑怕他被打,情急握住他的手臂,手中一片湿滑:“呀……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她低头细看,喝!他手臂上长长的伤口,血淌不止。她猛地抬起脸,忘了恐惧,对黑龙指责地说:

  “他已经受伤了,你要是再打他,你就是……就是鸡……鸡犬不如!”她激动得口不择言。

  黑龙哪堪被人教训,一箭步冲向韩惟淑,康易磬瞬间反应,反手一推;黑龙因刚喝过酒平衡不佳,向后踉跄跌了两步,坐倒地上,恼羞成怒的他红了眼,翻身爬起,抓起身旁的餐桌椅朝康易磬砸了过去。

  “易磬,小心!”

  韩惟淑嚷着,不由自主地上前……

  ※ ※ ※

  等她再次恢复记忆,人已经躺在医院了。

  康易磬陪着她,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他担忧的脸。

  “你怎么……哎,好痛!”

  “老师,别动。”康易磬急忙唤来急诊室的医师。

  在医生检查的过程中,她忆起发生的事情;医生一走,她急急问:“你没事?他有没有再打你?”

  “他已经走了,你别担心。”

  “走了?”

  “有些事,他怕我告诉警方。”他敛着眼,有所隐瞒。

  “你威胁他?”

  “不是威胁。”是事实。从椅子砸到老师那刻起,一切就超越界限了;只要他再看到他,他一定会立刻通知警方。

  韩惟淑眨眨眼,自己一定是产生错觉了,他眼中流转的光芒不可能是冷酷。

  “你别做傻事,要是他再回来,你一定要通知老师,由老师来处理,知道吗?”她不放心地要求保证。

  他微颔首,没做正面保证,转移话题说:“医院方面已经通知老师的家人了;要不是因为我,老师不会受伤的。”

  “不怪你的,是你的舅舅不对;再说是我自己凑上去给人家打的。”韩惟淑摸摸头上包扎的伤口。“不碍事的,你先回去吧。放你妈妈一个人在家,不太好吧?要是你舅舅──”

  “我等老师的家人来就走。”

  “易磬,你舅舅真不会回来了?”她仍替他们担心。“还是搬家比较好吧?跟妈妈商量一下好吗?要是缺钱,老师可以想想办法……”

  “我会跟妈妈说。”他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

  ……

  后来,惟德来了;易磬也就走。

  一到家,得记得打通电话过去问问他们情况怎样了。

  以前纯粹是基于不愿见到他的天分被埋没,才鼓励他参加甄选;现在知道了他的家庭环境,希望他能得到留学机会的心更强烈了。

  韩惟淑忧心忡忡、无意识地扭着手指。昨天惟德打过电话后,他大概很生气吧?要是他不肯再给易磬一次机会怎么办?易磬需要离开,离开这个环境,最好离他的舅舅远远的,十万八千里隔着大海洋是最好的距离,否则他的一生就要毁了,她怎么能眼睁睁看一个该有锦绣前程的孩子被逼入歧途、踏上人生不归路?

  怎么样才能说服他再给易磬一次机会?她埋着头苦想。

  “到家了。”

  韩惟德看姊姊一直低垂着头,暗想自己是不是念得太过火了?

  “别忏悔了,发生这事也不能都怪你,世风日下,尊师重道之风已荡然无存。”他不禁悲伤春秋。先下了车,他一张坏嘴又说:“来,小心,别又撞到了头;已经这么死脑筋了再撞上还得了。”

  韩惟淑忍俊不住笑了。“你这张嘴老是不饶人,以后谁敢当你老婆。”

  “笑话,你不晓得你弟弟我身价有多高?在军营,福利社的小姐个个哈我哈得要死,买东西都不必花钱。”韩惟德得意地翘起屁股来了。

  “你哦!”真像只骄傲的孔雀,她低笑着摇头。

  “再摇头,待会儿,妈看到你昏了过去,我可不帮你扶她。”

  想到那可能发生的情况,她担忧的脸色一白。

  韩惟德一看,慌忙说:“大姊,你先别昏了过去,我是开玩笑的;我已经叫小妹先跟妈说了。”

  她抚着胸口,愁着脸说:“下次别这样吓我。”

  “不敢了。走,她们都在等你回来。”

  第五章

  “大姊一直都没交男朋友。”二十岁,外语系三年级的韩惟真甜甜地对他笑着。

  纤细的她装扮一如时下年轻人,细肩带上衣、柔软贴身的五分裤,粉绿、粉蓝,连直长发上交叉的软铁发夹都是粉色系;脸型酷似姊姊,都是小巧心型、丹凤眼,笑起来时眼角稍微微上扬,纯真中带着诱人的细致。两姊妹唯一的差别该是身高,两人差了十几公分;韩惟淑勉强算是一百六,韩惟真却有着模特儿般的高挑。

  从他进门一直保持沉默的她突然开口,阮沧日不由多打量她一眼,如邻家女孩似亲切的笑容下,彷佛暗藏一丝诘问抑或指责?他不解地拱眉,先回答韩母先前提的问题。

  “再两个礼拜就回瑞士。”他说。

  “这么快!”韩母又问:“你找惟淑是为了……”

  “公事。”他无意解释。

  韩母难掩失望,多年失去联络,阮沧日的意外登门造访,令她一时乐观地以为他跟惟淑会有新的开始。

  在狭小的客厅踱着步,阮沧日颇感拘束不自在;虽然已知韩家事业失败,不过与往日落差如此大的贫乏生活仍超乎他的想象。昔日,韩家生活虽不比他家,也是富裕荣华,只不过是……四年,毕业至今四年,四年的光阴竟然改变如此巨大。

  记忆在他脑海中浮掠,难道那时她已经知道家里无力支持她出国留学,才去争取奖学金的?不需要那笔奖学金的他,为了怕她跟出国,硬是从她手中夺走机会……

  这是在做什么?他根本不该感到──懊悔的,为了摆脱来自于她,一直包里、桎梏他的缠绕,就算事先知情,也不会有一丝疑虑的,事情该是如此的!

  他摒除心中杂思,遏制欲转身逃开的冲动,不断提醒自己的来意,试着唤回对她爽约的怒意,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啊!”韩母这才想起,见到他的惊讶让她忘了女儿受伤的事。“她应该快回来了,惟德到医──”

  “我一直觉得很浪漫!”韩惟真忽然打断母亲。“大姊跟阮大哥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我跟她不是青梅竹马。”否认出于直觉。

  韩惟真脸上露出个天真无瑕的笑,强调似的慢慢说着:“你们一直在一起,从小学到大学,兴趣相投,不叫青梅竹马叫什么?”

  阮沧日怀疑这女孩不如外表表现的单纯,他申明道:

  “我跟她什么都不是。”

  “阮大哥说的话太伤人了,枉费大姊暗恋你那么久──”她微嘟唇嗔道。

  他心头一紧缩,一直以来意会在心却不肯正视的事,突然被公开说了出来,内心除了震撼,某种莫名情愫开始发酵,热流窜上额际;他窘迫咬牙说:“是──她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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