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去找人打架啊?要气势大做什么?”依月说,几乎无法忍受她的任性:“我 不是不陪你去,只是觉得无聊。小郭就算带了女朋友去又怎么样?他已经跟你说好分手 了,我们也不能怪他脚踏两条船啊!再说如果真遇见他们,你太激动而和人家吵闹起来 怎么办?”
“不会,我一定不会。”如芬保证地说:“我只想看看她,不会和她吵架的。”
惠伶忍不住心软地说:“我们就陪她去吧!要不了多久的。”
“好啦!月!陪我去吧!求求你。”如芬苦苦哀求。
依月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有什么重要,再怎样也不会比她的睡眠重要吧!认识了这 么个任性、娇纵的朋友似乎得付出些代价;可是说真的,她忘了她们怎么会成为“好朋 友”的。
看看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依月终于叹口气:“好吧!不过我们是去找人,有没有 都得马上走,我可没心情听什么演讲。”
如芬拚命点头。
惠伶笑说:“那我们去吃个晚饭,然后再出发。”
“好!我请客。”如芬说:“你们想吃什么?不要客气……”
依月站起来:“你们先下去吧!我再去洗把脸。”其实她最希望能用段火柴棒什么 的将眼皮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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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会场是间教室,并不很大;而当她们三个人到达时,里头已挤满了人。依月哈 欠连连。唉!这样挤在一块儿,找得到人才怪。
如芬拉着惠伶左顾右盼地找着小郭和他的新任女友,依月则不耐地倚墙而立。
黑板上写着“欢迎名作家何思云先生莅临”。何思云?她皱眉,这名字似乎还真听 过,好象是个顶年轻的作家,写过几本颇受好评的散文和小说。这么大牌的人物,竟愿 意到学校社团来演讲,可真是少见。
如芬不悦地走过来:“根本没看见小郭他们。”
“会不会是人太多了,没注意到?”依月问。
“应该不会吧!我和惠伶很仔细在找啊!”
“也许还没来,不如我们到外头等,免得在里头人挤人。”惠伶在一旁道。
依月思考了一下,说:“你们到外头等,我在里面看,也许真是你们看漏了也说不 定。”其实她是好奇,想看看这位没有大牌架子的作家先生。
“那好吧!我们先出去,你在里头再仔细看看,真没有的话就出来找我们吧!”
惠伶说完和如芬一起出了教室。
只等了一会儿,教室内响起一片掌声。正闭眼休息的依月睁开眼,正看到那位作家 先生走到桌前。
他真是引人注目,依月想。他的头发应该长及肩部,整齐地梳好,用黑色带子扎在 颈后。依月摸摸自己的头发,惊觉到他们有同样的发型,不过这也许是他们之间唯一相 似的地方。他看起来俊美、斯文,却有张轮廓分明的脸,而那是全然男性化的。
四周低低地响起了赞叹声,约略是说他很帅、魅力十足之类的。依月并没有很认真 地去听他们谈论什么,此时她的心思全放在他的双眼。老天!他竟戴了副墨镜,难道他 也和她一样,打了整夜的麻将?
他笑了笑,然后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暖:“首先要向各位致歉,我的双眼前阵子动 了个小手术,到现在还不太能适应强光,所以戴着墨镜上台,实在很不礼貌,但是情非 得已,希望各位原谅……。”
由于自己曾经也想用墨镜掩饰不健康的双眼,对他所用的说词便不免带有强烈的怀 疑。真的吗?动手术?她可不太相信。
演说开始了,何思云以缓慢的语调详细地说明写作的方式和技巧。此时如芬又拉着惠伶挤了进来,因为她发现了今晚的主角是如此迷人,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形象。
“老天!他看起来真棒。”如芬的表情如痴如狂。
“喂!小声点,被听到了很丢脸的。”惠伶拉拉她的衣服。
“有什么好丢脸的?你没看到现场的女生都要对着他流口水了吗?”
他们俩一来一往地说着,而依月只是聚精会神地听着何思云的一字一句。真的,好熟悉的感觉,他的声音,还有他的动作,让依月好努力地去想究竟在哪儿听过、看过。
演说时间并不长,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其余的时间让听众询问问题。
休息时间,一群人拿著书挤到前头去要求签名,何思云被挡在人墙之外,依月只得 收回视线,却发现如芬也拉着惠伶往前挤去了。她摇摇头,想着,何思云?她在哪里见 过他吗?电视上?还是海报?不会!他是那种见过就不容易忘记的人;如果她真见过他 ,怎么会不记得?但若真的是第一次看见,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从何而来?依月百思 不得其解,每一个假设到后来都被她推翻,终于她有了一个结论--何思云长得像她认 识的某个人,可是……到底是像谁呢?
如芬朝她跑过来,得意地指指衣服上的签名。
“挤破了头才有的。”
“他是作家,你应该拿他的书去让他签名。”依月说。
“书?我哪有?不过别担心,今晚我就会去把他的书全买回来,而且好好地看个三 、四遍。”如芬眉开眼笑地说。而依月也不想去提醒她来这儿的主要目的。反正这会儿 就算小郭带着十个女朋友出现,如芬也根本不会注意到。
“糟了!惠伶还挤在里头呢!我去拉她回来。”如芬说着又冲进人海中。
依月将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依然靠着墙,感觉到刚才用力的那只脚有些麻木。
为什么不离开?如芬已经不再坚持找小郭了,她也可以回去好好睡个觉,干嘛吃饱
了撑着,在这儿呆站?
其实就是因为那股熟悉感吧!若想不出何思云究竟像她见过的哪个人,依月就算回 去也是睡不着的。
整个活动在最后一个阶段达到最高潮,发问的人此起彼落,气氛非常活泼。
依月仍仔细地在听着,专注地在看,她非得捉住些什么,否则恐怕又得心烦好几天 。慢慢地,在她绞尽脑汁之后,好象真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出现了。她看着他,感觉影像 逐渐清晰了起来。老天!真是像,除了何思云遮住的双眼,还有名字。
演说结束的时间似乎就要到了,举手的人还是那么多,而且谁也不肯作罢。依月想 了一会儿,冲到隔壁教室搬了张椅子过来,站了上去并高举双手:“想请教何先生一个问题。”她大声说。
几乎所有的人都回头看着她,并且议论纷纷,指责她故意引人注意,不顾现场秩序 。依月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目前在乎的事只有一件。
何思云躲在墨镜后的双眼看向她,大约三秒钟吧!他朝她点点头:“你请说。”
“在您的小说中,坏人都是怎么样的一些嘴脸呢?”依月立刻说出自己的问题,并再次忽略周围嘲弄的声音。
何思云想了想,回答:“我的小说里很少有真正的坏人,真要有也只能说他们只是 行为上或个性上有偏差。我觉得……我们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将一些不容于大众的人冠上 『坏人』的头衔,有时候那是不公平的。”
“您的意思是,若非大奸大恶,我们不该将其视为『坏人』?那请问您,您认为『 失信背约』算不算一件过分的事?那个人是不是仍值得原谅?”依月说。
何思云看看她,再次回答:“这得看事情大小,还得清楚其中的许多因素,你说得太笼统了,恐怕我无法说明我的观感。”
依月点点头:“那我再请教最后一个问题,何先生您……是否曾经打破过自己的承诺,失信于人?”
依月隔壁的一个女同学站起来对依月说:“你究竟来做什么的?我们请何先生来是指导大家的写作技巧,你却在这儿问一些不相干的问题,浪费大家的时间。”
依月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台上。何思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希望下次再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必须回去反省、检讨一下。”他笑 着对在场的人点了点头,道声再见便走出教室。
所有的人都用责难的眼光看着宋依月,认为是她弄僵了气氛,何思云才会这么早就 离开。如芬也在抱怨:“月!你是怎么回事?尽问些怪里怪气的问题。”
惠伶瞪了如芬一眼,对依月笑着:“我们走了吧!其实别人没有权利管你要问什么 问题,你不要在意他们就好了。”
依月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只是对何思云的逃避问题感到生气,结果她仍无法证实她的猜测。
人群渐渐散去,如芬已非常不耐烦了:“月!你还不走吗?我还要去书局买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