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吻过女人了。”他深呼吸后说。
“我希望你也没有吻过男人。”叶秋此时才开始害羞,却仍不忘幽他一默。
“怎么样?可以跟我回去见见我的家人了吧?”
“不行!”她的笑容倏地敛去。
“为什么?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但——我不想令你为难。”叶秋笑得很无奈。“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看待容貌伤残的人,他们也许会觉得厌恶、恶心,甚至害怕。我不希望你因为他们嫌恶的表情感到生气或难堪。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的眼光,那已不再令我耿耿於怀;而真正会伤害我的——是你为了保护我而失去冶静。”
龙威笑了。
“我的天!原来你是在烦恼这个。”
“我知道你觉得我的疤无关紧要,但那并不表示其他人也会这么想。”叶秋瞪着他。
“放心吧!不会的。”龙威说。
“不会什么?他们不会以奇怪的眼光看我?还是你不会为了他们的眼光生气?”
“两者都不会。相信我,秋子!跟我回去,我保证一切都会很顺的。”
“你怎么能保证这个?人的反应根本是无法控制的啊!”叶秋既烦躁又懊恼地说。
“相信我好不好?”龙威吻她的额头。“你没听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吗?再说,你难道永远不见我的父母?”
叶秋沉默了。
龙威叹气。
“你不该是会逃避的人啊!秋子!”
叶秋看了看他,又想了想,终于勉强笑笑点了点头。
第九章
把南南哄睡之后,偌大的屋里仿佛只剩文若莲一个人,静寂得令她不由得想起一些平日刻意忽略的事……
结婚当天,曲南星把她往家里一扔便说要回公司,丰盛的晚餐只有她一个人食不知味地一口一口往肚里吞;面对女佣同情的眼神还得挤出笑容,一顿晚餐吃下来让她感觉身心俱疲。
新婚之夜,她躺在大床上怎么也无法成眠,想着他们的婚姻,想着他们的未来,翻来覆去直到天已微明,她的新婚夫婿仍不见踪影。
她哭了,抱著枕头低声啜泣;她想念秋子,想念南南,想念那段辛苦却温馨的日子;她希望自己根本没有结婚,仍然和秋子、南南住在西门闹区的小套房里。
对婚后的生活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奢望,没想到结婚的第—天他就已经把态度给表明了;而既然如此,又何必说什么两人都有责任,过去的事不要再提这种口是心非的话?
接下来的三天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文若莲已经能平静接受。倘若这就是她往后的生活方式,与其自怜怨恨还不如尽早习惯。
不能上班,又没有家事可做,她的每一天过得乏味极了。幸而小南南已经接回她身边。除了替他泡牛奶换尿布洗澡,她还花很多时间逗他玩,跟他说话,数他的牙齿,在他摆动圆胖的身子练习走路时为他鼓掌加油。
孩子成了文若莲的生活重心,但她却不是孩子生活的全部。文叶南现在是曲叶南了,他父亲曲南星虽然才刚刚走进他小而单纯的生活圈,却已成了他小小心灵中地位不下于妈妈的人物。
打从南南接回家後,曲南星会回来吃晚饭,并把饭后的所有时间都拿来陪儿子。那个时候,文若莲就像一个外人,总是坐在一旁羡慕地看著两张相似的面孔嘻嘻哈哈却不敢加入,深怕破坏了气氛。
虽然如此,这时刻依然是她一天中最期待的;只有这个时间他们一家人才得以聚在—起,她可以尽情地看着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男人。
此时的曲南星彷若是另一个人,他陪儿子玩,跟他说话,神情温柔且充满笑容,令她不禁想起了他们刚认识时的那段日子。
远了!她叹气,那真是太远以前的事了。
就在她自回忆中醒来,女佣过来告诉她有客人来访,听起来应是秋子。文若莲于是交代女佣好好看顾熟睡的南南,自己整理一下仪容下楼去。
“南南呢?怎么没有抱下来?我两三天没看见他了。”叶秋一看见她空手下来便皱着眉朝她喊。
文若莲笑道:
“他睡了,你的下班时间刚好是他的睡眠时间嘛!”
“不管,我走之前一定要抱抱他,就算他在睡觉也要把他叫醒。”叶秋说:“以前他每天闹得我都没办法睡好觉,现在没有他在那儿咿咿啊啊的,我又老想起他,—样睡不好。”
“他又长了颗牙,走路也稳多了。”文若莲在叶秋旁边坐下。“你有空多过来坐坐嘛!——对了!工作还好吧?累不累?”
“还好啦!处理—些文书,还在适应就是了——你呢?婚姻生活还甜蜜吧?”叶秋笑著反问她。
文若莲神情落寞,勉强笑了一笑。
叶秋倏然扬起眉。
“那家伙对你不好?”
“没有。”
“没有?我才不信呢!他对你好不好从你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看看你,根本没有任何高兴的样子。”叶秋气愤地说。
“秋子!”文若莲苦笑道:“你以为我们是什么?经过一场热恋终于步入礼堂的佳偶?”
“为什么不行?你们好不容易终于在一起了,更应该珍惜才对啊!”
“我们结婚的原因跟别人不同,这你也知道。现在南南有了父亲,我也没有失去孩子,对我来说,好像不该再奢求什么了。”
“鬼话!”叶秋生气时说话最不文雅了。“如果只为了给南南找爸爸,干嘛一定得嫁给姓曲的?孩子还那么小,我们让他喊谁爸爸他就以为谁是爸爸,不必非得是曲南星那个混蛋。”
“南南总是他的孩子——”
“不是你坚持就没有南南了。他是白痴啊?为什么老想不通这点?”
“这跟我们的婚姻状况并没有关系,他——”文若莲死心地说:“他只是无法再爱我,这点早在他提出分手时我就已经明白;所以,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我应该
算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你们现在是‘哪种”情况?能不能——”
文若莲摇摇头说:
“别谈这个好不好?很乏味的。说说你吧!今天来是有事?还是单纯找我聊天?”
叶秋此时才想起自己烦恼的事。
“哎呀!事情可大了,我真想死了算了。”她往后一倒,瘫在沙发上。
“别吓我了,这么严重吗?”文若莲皱眉。
“真的很惨你知道吗?——把你那套米黄色的套装借给我吧。”
“你在说什么啊?秋子!这两句话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嘛!”
“先说你那套衣服借不借我?”
“当然借!”文若莲无奈地看着她。“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惨事了吧?”
叶秋颓然叹气。
“龙威邀我上他家去。”
“哇!看来他对你是真心的。”文若莲笑道:“这不是很好吗?怎么你一点开心的样子也没有?”
“若莲!你忘了我脸上的疤了吗?这样——我这个样子怎么去见他父母?他们不会希望儿子跟这样的女人交往的。”叶秋很沮丧地说。
文若莲甚少看过好友这般难过,她显然很在意龙威以及他的家人。
“你想太多了!”她劝叶秋:“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重视外表啊!”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他父母可能并不介意我脸上有几道疤;但是——倘若龙威说我是他的女朋友,我相信他们的脸色—定很难看。我——我实在很害怕会发生这种情况。”叶秋摇头。“我还是不要去吧,以免——”
“秋子!”文若莲—副责备的眼神。“你怎么能临阵脱逃?难道你不相信龙威?是他带你去的,他一定会保护你并避免尴尬的场面出现。你平常总说你不在乎你的疤;结果呢,你根本就一直在自欺欺人。这样真不像你啊!秋子!”
“你不明白我的感觉——”
“我知道你害怕,但你得勇敢一点嘛!龙威对你这么真心,你忍心让他失望?”
叶秋还在犹豫。这几天来她好几次想告诉龙威她后悔了;但只要面对他充满喜悦的双眼,她又忘了自己的恐惧,只求别让他失望。
是的,她在乎他的感觉。如果要让他失望,她情愿跟他—起面对难堪的场面。
若莲说得没错,她是该相信他。
“什么时候去?”见了她妥协的表情,文若莲这么问。
“后天。”叶秋叹口气道:“快把衣服拿给我吧!我还得去做个头发呢!”
文若莲笑着起身。
“别板着个脸,会顺利的。”
“但愿如此。”叶秋咕哝着跟了上去。
送走了叶秋,文若莲开始想着自己的婚姻。
她和曲南星怎么办?这个家庭又怎么办?她会对秋子说一大堆道理,劝她要勇敢,要面对困难;结果呢,她自己才是胆小鬼,她才是那个畏缩,不敢面对现实并寻求解决方法的人。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的婚姻不能永远这样下去,这个家也不能总是缺乏和谐的气氛。如果她和曲南星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对目前这种情况会不会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