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
「我没空跟你啰唆了!恩典,送大小姐回家!」江成峰命令。
「我才不要他送!」江燕姬抗议。「爸,我还没说完 」
「走吧,大小姐。」这回是杨恩典堵住她来不及说出口的话,他托住她白皙玉嫩的裸臂。
「你放开我!」江燕姬想甩脱他。
他略略用劲。「走吧。」盯着她的眼神平和森沈,却又隐隐闪烁着一点什么。「谈判处于弱势,再争下去也没用的,还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重整旗鼓才是。」
江燕姬瞪他,满心不服气,许多尖酸刻薄的话都到嘴边了,却在他深沉的眼神钳制下,一句也吐不出来。
她只得抬起下颔,不高兴地在杨恩典的护送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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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恩典将车开出公司那栋位于内湖科技园区的豪华办公大楼后,没送江燕姬回家,反而驱车直奔台北101。
买了票,他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半强迫似的拉她上观景台,透过玻璃窗,鸟瞰台北市全景。
她不看风景,只是抿着唇,死瞪他。
「怎么,大小姐还在生气?」他似笑非笑。
「你带我来这儿干么?」
「看看风景,心情会好一些。而且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吗?你从来没在天气晴朗的时候上来过101,今天天气很不错,不是吗?」
天色确实晴朗,万里无云,金光闪耀下的台北市,格外动人心弦,尤其远处那一弯温柔地环抱着台北盆地的淡水河,更是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燕姬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感动的情绪。
「天气好又怎样?我要上来看风景,也不会想跟你一起来!」
「我知道,你想跟许文彦一起来。」他不介意她的挑衅,一派云淡风轻。「只可惜他总是没空陪你。」
淡淡一句话,不着痕迹地剜过燕姬的心房。她咬牙切齿。
这男人!从初次见到他,她就预感这人并不好惹,是个麻烦人物,果然如此!
她真不明白,他当她老爸的特助、替老爸处理公务就算了,为什么连她的事都要揽过来管?
偏偏她不争气,三番两次反抗,最后总是臣服于他。
燕姬别过头,暗恨自己。
仿佛看透了她的懊恼,他短促一笑,转过她身子,一手撑着玻璃墙,将她纤细的娇躯圈在自己势力范围内。
「你想干么?」她拧眉。
他凝视她,若有似无地微笑。「你知道吗?其实去找许文彦的人是我。」
「是你?」
「奉董事长之命,我去送支票给他。」
「你送支票给他」燕姬惊愕,难怪文彦会那么愤慨了。她气得磨牙。「你凭什么这么做?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说了啊,我是奉董事长之命。」他将责任推得干净。
她气怔。
「不过他还算有骨气,」他补充一句。「最后还是拒收了那张支票。」
「废话!」她冷啐,对男友的人格她可是很信任的。「文彦才不是那种攀权附贵的男人,你们太看轻他了。」
「哦?」他深邃的黑眸闪着光。「或许他只是放长线钓大鱼,你要知道,他如果现在收了支票,以后可就钓不到你这个豪门公主了。」
「他不是那种人!」她很坚持。
他对她丰盈的自信似乎有些讶异,收回撑墙的手,若有所思地揉着俊挺的下巴。
近距离的威胁撤去,她偷偷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挺好奇的,江燕姬。」他看着她,慢条斯理地问:「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么会认识一个靠替人画画维生的穷小子?」
「我没必要告诉你。」她跩得很。
「你不说也行,我只是好奇。」
可恶!他是故意摆出这副满不在乎的神态来气她的吧?这很明显是激将法。
但是,虽然明知是激将法,也暗自警告自己别上当,燕姬仍是抑不住心直口快的性格。
「你不想听,我就偏偏要告诉你。」她像小女孩般别扭。「我会认识文彦,是因为他替我画了一幅画。」
「他替你画画?」
「嗯。」她点头,白他一眼,然后转过雅致的容颜,俯望窗外的眼因回忆而迷蒙。「我大学刚毕业那一年,心情很不好,有天去淡水河畔散步,他刚好也在那边摆摊,趁我没注意,偷偷替我画了幅画……」
「让我猜猜。」杨恩典以一个手势阻止她继续说故事,迳自接口。「你发现了以后很生气,骂他色狼,说他侵犯了你的隐私权,你要他把画卖给你,他却说这是非卖品,不肯出让。」
「才不是这样呢!」明眸转回来瞠视他。「我才不是你想像中那种没风度的女人,我才没生气呢。」说到这儿,燕姬的嗓音忽然变小了,两只玉手相互绞缠着,脸颊染漾浅淡的红。「我只是觉得他画得真的很好,所以才想自己收藏那幅画,谁知道他怎样也不肯卖给我——」
「等等,再让我猜猜。」他又打断她。「他给你的理由该不会是,因为这是他长久以来难得满意的作品,所以才舍不得卖给你?」
「你怎会知道?」她吃惊。
「哈!」杨恩典冷嗤一声。「真不愧是三流电影里的三流邂逅场景。」
他居然嘲笑她和文彦的邂逅是三流电影
燕姬气得浑身打颤,粗话差点飙出口,幸而她还残留一丝千金闺秀的理智与教养。
「你尽管笑吧!」她尽量保持尊严地说道:「像你这种市侩的男人,根本不懂真正的男女感情。」
「难道大小姐就懂吗?」他好玩地反问。
「至少比你懂。」她瞪他,故意让眼神抹上同情的轻蔑。「我看你会这么愤世嫉俗,八成是因为从小到大没人爱过你吧?」
他不回答,唇角的笑意没因她说的话深一分,也没浅一分,还是那令人恼怒的弧度。
燕姬握紧拳头,忍住想痛扁他那张俊帅的脸的冲动。
「你大学毕业是什么时候?」几秒后,他忽问。「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三年前的事了吧?」
「是又怎样?」
「都过了三年,他还在街头替人画画,你确定这样的男人真的会有出息吗?」他悠然问,摆明了在试探她的耐性底限。
她快爆发了。
「文彦有才气!他只是需要一点机运而已,我不许你侮辱他!」她激动地为男友辩解。
「看来你真的很爱他。」他感叹。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她真的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暖意?燕姬眨眨眼,想看清楚,但那双漂亮的眼很快又变得如平常一样深不见底。
她一时有些怔忡。
「……不过就算你再爱他也没用,董事长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她猛然回神,刚开始,还弄不太清楚他说了些什么,两秒后,才倏地领悟他是当头朝她浇下一盆冷水。
「我管爸爸让不让我嫁!」明眸灼灼灿灿,闪耀着坚定的决心。「总之我非嫁不可!」
杨恩典一哂,薄俊的嘴角噙着的明显是讥嘲。
燕姬表情一僵。「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的很不聪明。」他淡淡地、好整以暇地说。
「什么意思?」
「你谁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吃饱这顿,下顿还不知在哪儿的街头艺术家,明明没什么天分,自尊还很强,以后百分之九十九变成一个一事无成,只会怨天尤人的男人。啧啧。」他故作无奈地摇头。「大小姐,你不觉得跟着这样的男人会很苦吗?」
「我苦不苦跟你无关!」她反驳。「而且文彦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很有才华,总有一天一定会成名。」
「总有一天?那要多久?十年?二十年?」他冷讽。「你能跟他一起捱那么久的苦吗?」
「当然可以!」
他微笑,大手擒住她肩膀,转过她身子,正对玻璃墙外。
「你看看窗外,看看底下那些建筑物,是不是很遥远、很渺小?」他低声问,语调状似平和,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冷酷。「你跟许文彦,就是这样的关系。你高高在上,他却毫不起眼,你在天,他在地,他过不起你的生活,你也过不来他的日子。」
「是你拉我上来的!」她挣脱他手臂,转身怒斥他。「我现在马上下去!」
「你还不懂吗?」他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这里才是你该站的地方,而他很可能一辈子都爬不上来。」
「不准你瞧不起文彦,也不准你瞧不起我!」她气恼地喊,烈火熊熊的眼光几乎能灼伤人。
「我不是瞧不起你,这只是人之常情。你从小养尊处优,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你根本想像不到连吃饭钱都没着落的日子是什么滋味。」
「哈,难道你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她学他之前的口气反问他。
他没说话,奇异地瞥她一眼。
她蓦地一窒,模模糊糊地领悟,也许身边这男人的确是尝过贫穷的滋味,所以才好心劝她。
但她仍嘴硬。「那是因为你没爱过。你要是真正爱过,你就知道爱情可以战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