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出的问题比我还多呢。”冷剑英回答。“她的神智似乎尚未清醒,说的都是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她说她来自一千多年后的某个小岛,岛的名字我没费心去记。”仙儿在一旁补充。
“一千多年后?”冷剑晨蹙眉。“那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冷剑英扯扯嘴角。“她的脑子真的有问题,一定是在雪地里躺太久,哪条筋给冻歪了。”
“可是我跟她相处这么多天,她除了偶尔说些奇怪的话之外,这位姑娘一切都很正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啊!”仙儿道。
思索了片刻,冷剑晨开口:
“把她带到大厅,我亲自问问她。”
“现在?”冷剑英皱起眉。
“不是现在还等什么时候?我要问她话难道还得挑日子?”
“我哪里敢这么说?”冷剑英微笑,根本没把兄长板着的脸放在心上。“你说了就算,我这就去带她上大厅见你。”
“慢一点!”仙儿心急地拉住冷剑英,并转头以哀求的眼神看冷剑晨。“能不能缓一缓?大寨主,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她——她太激动了,还哭着呢!”
“我已经给了她很多时间了。”冷剑晨回答仙儿,语气较先前缓和许多。“她究竟有什么好激动的?是她擅闯冷鹰堡,就算我们真拷打盘问她,也没有人敢说我们做错了。仙儿,你的心地太软,要多注意别让她给利用了!毕竟到现在我们对她的身份来历依然一无所知。”
“我知道,但——她实在一点也不像什么危险人物。”仙儿嗫嚅道:“她经常想着想着就掉泪,哭得像个小孩似的,楚楚可怜的,叫人看了不忍心伤害她。”
“我没说要伤害她。”冷剑晨说。
“可是她很怕你啊!”仙儿脱口而出,随即掩住自己的嘴。“对不起,大寨主,我——”
“她对你说她怕我?”冷剑晨柔声问,却更显现出话中隐含的怒意。
“不!没有。”仙儿忙摇头。
“哦?那么她说了什么?”
此刻冷剑英往前站了一步。
“别这样,大哥,你要吓坏仙儿了。”他微笑着说。
“我只是在问她话。”冷剑晨并没有作罢。
仙儿深吸了几口气,抬起头道:
“她——那位姑娘说不愿意见大寨主,只想和二寨主谈,我见她似乎对大寨主很恐惧,于是答应她替她找二寨主来。事情就是这样,请大寨主就不要责怪她,她——我想她不是存心这么说的。”
冷剑晨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愤怒,也不想多费时间去找出理由。一个俘虏居然说出不愿见他这样不敬的话!如果他就这么任她胡闹下去,他这个冷鹰堡大寨主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她不愿意见我,我却是立刻就要见她,你们让开!”他沉声道。
“大哥!”
“大寨主!”
“还不让开?”
就是这声怒斥将哭着哭着快沉入梦乡的苏苏给惊醒过来的。她忙不迭才坐正了身子,一个面容冷酷凶恶、蓄着一脸胡子的男人就推门而入。他迈开大步向她走来,一步一步,越靠越近,他的神色越来越清晰,苏苏的脸色就越来越苍白。
“你——你是谁?”她瑟缩在床的角落,抖着声音问。要勇敢!她对自己说,现在她一个人在遥远的大唐帝国,爸妈都帮不了她了。
“冷剑晨。”他回答。一探手抓住她的手。“起来,别再装痴装傻了,我有话问你!”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苏苏惊骇之后开始喊叫:“仙儿!仙儿!——”
“别喊了,谁也帮不了你,快起来!”冷剑晨用力一扯,苏苏被扯离了床跌往他怀中。“到大厅去,我要在那儿审你。”他说,看着怀里全无反应的人儿。
这一看,他楞住了!怀里的人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似乎在被他拉下床时已昏了过去。
安置好他们吓昏过去的客人后,冷剑晨铁青着脸回到大厅;跟在身后的是他弟弟冷剑英。冷剑英一路上都忍不住笑,冷剑晨要不是有绝佳的自制力,早就回过头一掌劈昏他了。
“我看她实在怕死你了,大哥!”当他们到达大厅坐下时冷剑英还在笑,边笑还边这么说。“你一吼,她就昏了过去。哈!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别瞪我,我也不想笑,可是停不了啊!”他说着又抱着肚子弯下腰大笑。
“这么有趣吗?我怎么就看不出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冷剑晨怒视他。“你问了好些天问不出一丁点东西,我去问嘛她又来个不省人事,我看这娃儿很不简单,你可别跟仙儿一样对她掉以轻心”
知道该谈正事了,冷剑英止住笑,喘了口气说:
“你的意思是——她在耍我们?”
“越是看来单纯的人越要提防,官府多次招降冷鹰堡不成,谁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方法抓我们个出其不意!”冷剑晨回答。
“这倒是。”冷剑英点头。“朝廷对外战争连连失利,安禄山败于契丹,高仙芝也被怛尼斯击溃,虽然朝廷不断募集年轻人从军,恐怕也只是多牺牲些人命罢了。”
“玄宗皇帝穷奢极欲,怠于政事,这样的朝廷我们已经扶不起了。”冷剑晨慨然喟叹。“冷鹰堡绝不为鱼肉乡民的朝廷牺牲,相信即使义父在世也会赞同我的决定。”
“的确。毕竟冷鹰堡一向盗亦有道,只取钱财少伤人命!如今朝廷所为比起我们这班盗贼是犹有过之,实在不值得牺牲弟兄为其卖命。”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于那个娃儿我们要加倍小心。仙儿那儿你也多注意点,她的一颗心根本全偏向敌方那一边了。”冷剑晨说。
“仙儿难得有个年纪相当的女伴,会有这种反应也颇正常。她们就是聊聊天说说话,应该不会有事吗?”
“总之不可不防,仙儿的安全你多注意点。”
冷剑英点头。
“这个没问题。”
“对了,”冷剑晨忽然问:“你去见她这么多回了,究竟问出些什么没有?”
“谁?”
“还会有谁?”
“哦!你是指那位姑娘?”冷剑英摇头。“除了她的名字,恐怕没比你多知道些什么了。她很怪,怪透了,仙儿不也说她光讲些教人听不懂的话?”
“她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苏苏,两个苏苏连在一块儿。”
“苏苏?”冷剑晨蹙眉。“这算什么名字?”
冷剑英耸肩。
“也许只是个假名。”
冷剑晨赞同地点点头,接着问:
“就这样?没问出些别的?”
“是啊!”
冷剑晨不耐地挥挥手。
“没事了,你去忙吧!”
冷剑英没趣地站起来,才走到厅门口又被这位冷鹰堡的大寨主给喊住了。他站住,回头问道:
“怎么了?还有什么吩咐?”
冷剑晨欲言又止,迟疑了半晌,才颇不自在地提出他的问题。
“你——我这副样子很可怕吗?”
“啊?”冷剑英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我问你我哪儿长得吓人。”冷剑晨又问了一次。“那娃儿干什么一看见我就晕过去?”
大厅沉寂片刻,随即又爆出冷剑英的笑声。
第四章
发觉自己站在她房门前时冷剑晨着实吓了一跳;
他在门外站了半晌,
仍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他的举动。
然后,他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过来了!
因为就隔着一扇门,
他听见门内传来哭泣的声音。
什么声音惊醒了冷剑晨!然而当他倏地坐起并抓住床边的长剑时,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了。
习武之人一向对细微的风吹草动有着灵敏的感应力,是以冷剑晨在醒过来的刹那便已知晓并无外人闯入。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忽然醒来?
一醒过来便不易再入睡,他披上长袍在房内走过来又走过去,最后终于握了握拳走出房间。
发觉自己站在她房门前时冷剑晨着实吓了一跳;他在门外站了半晌,仍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他的举动。然后,他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过来了,因为就隔着一扇门,他听见门内传来哭泣的声音。
说来荒谬;他们的房间相距遥远,他不应该会听见这么小的啜泣声,更没有理由就这么惊醒。不过这会儿他没心思想这些了,门内那一声声哭泣不仅乱了他的心神,还牵住了他的魂魄。
他敲门,没有人应声;考虑了片刻,他终于推门而入。漆黑的房里处处都是阴影,桌子、椅子、床,还有——缩在床边的一个小小人影。
她的人埋在被子里,哭得被窝一耸一耸的,偶尔还传来吸鼻涕的声音。冷剑晨摇头,对她明明在哭,却又哭得如此压抑感到纳闷。她究意为什么在哭?这么晚了做戏给谁看?这么忍着不肯哭出来又有谁看得见?
“喂!”他轻喊,小人影没有探出头来;于是他再向前,并伸手轻拍鼓起的那团被子。“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