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我得这么说话的人是你。」老者提醒他。
「那是为了配合你的伪装,但此时此地就只有我们两人,稍稍松懈一下又下打紧。 」叫化子说着又笑了两声。
老者蹙眉挥挥手。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随你。」叫化子向来不爱勉强他人。「那么言归正传吧!我们得在林府待多久才 逮得着那家伙?万一他迟迟不出现呢?我们就这么傻傻地在这儿耗下去吗?」
「才过了一夜你就喊闷了?耐心点。」
「闷还没关系,最倒霉的就是成天得跟那些个贪婪的狐狸碰头。」叫化子一脸不耐 。「这姓林的老头真是老糊涂了,人家说是高手他就信,反倒让府里平空多出了十多匹 狼。
老者闻言扯高了嘴角。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高手?」
「个个獐头鼠目的,哪一个像有点本事的样子。」
「人不可貌相!别忘了阁下您看起来就是最不像高手的一个。」
「是吗?我倒觉得自己还略胜你一筹呢!」叫化子不甘示弱地回答。
老者则冷哼了声,表示不以为然。
☆☆☆
十多天以来风平浪静,不仅千面夜盗不曾再造访林府,那些冲着赏金而来却不堪空 等的「武林高手」也已尽数离开,林府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与忙碌。
楚梦月和鹊儿自然还留在林府,一来是因为没领着赏金心有不甘;二来在林府有吃 有喝又用不着花钱,对盘缠有限的楚梦月主仆俩而言再好不过了,能耗多久就耗多久吧 !
这么一来,老者和叫化子也走不了了,虽然他们也认为千面夜盗不会冒险再次夜袭 林府,却不能丢下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自个儿离开。对于这一点,叫化子已抱怨过不 下十次,因此老者也做了决定,今晚是最后一夜了,如果明天那两个傻女人仍打算继续 赖在林府,他将强行带她们离开。
这一晚守夜的是叫化子,老者在相邻的房间歇息,却至夜已深沉仍未合眼,他不断 地想起那天晚上所听见的话,一张带泪的倔强脸庞也不时浮现眼前。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某些声响,非常细微,待他由床上坐起凝神倾听时又消失了 。老者于是又躺回床铺上,有叫化子在外头守着,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他躺下不过一会儿,有颗小石子轻轻穿过纸窗弹进房内,这是他和叫化子说好的信 号,表示目标物已经上门了。
老者倏地弹起并冲出房外,恰好看见叫化子追着一道黑影越墙而出。他气一提跟着 跃上砖墙,极目搜寻叫化子的行踪欲前去支持,耳际却听见些许模糊难辨的声响。
调虎离山吗?老者这么思索着,而当他发觉那声响似乎就来自隔壁,布满皱纹的脸 立刻一沉,仿佛被人狠狠地在肚子上打了几拳。
老者身形一转又回到林府院子里,毫不犹豫便踢开楚梦月的房门,他预料将看到蒙 面的黑衣盗匪和两个笨女人纠缠在一块儿,没想到一进门居然看见一只绣花鞋迎面飞来 。
「你瞧,果然就是他吧!你还等什么?鹊儿,快打他,快拿椅子用力打他啊!」
楚梦月跳着脚,兴奋地在一旁指挥着。
老者挥手拍掉了绣花鞋,另一只手则挡住鹊儿拿都拿不稳却仍朝他砸来的凳子。
「你——」老者将声音压低并使其沙哑无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居然攻击一个 老人家。」他说着看了看四周,并无发现其它可疑之人。
「什么老人家?你分明就是擅长易容的千面夜盗!」楚梦月指着他嚷。
「我?」老者愕然。
「就是你。」楚梦月毫不客气地说。「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果然,这么俐落就闯 进林小姐的闺房,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林小姐岂不是要惨遭你的蹂躏了?」
「我……我是听见房里有声响才过来瞧瞧的。」老者解释着。
鹊儿「啊』了一声。
「就是我的脚踢到桌脚,小——公子又摀住我的嘴,不许我喊疼那时候吗?」
楚梦月瞪了她一眼,意思是「你多嘴」,然后转头继续抨击老者。
「你现在找什么借口都没用啦!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注意我做什么?我和大家一样,都是来抓拿千面夜盗的。」
「是吗?那为什么大家都离开了你还不走?分明就是想等林府戒备松懈下来后再伺 机行动,若非我有先见之明,今儿个林府千金岂不难逃你的魔掌?」
老者叹气,他不离开林府可都是为了她啊!
「总之这是误会,我绝非你所以为的夜盗。」他说着,再次看了看房间四周。
「既然这里没事,两位姑娘歇息吧!老朽告退了。」
鹊儿又「啊」了一声。
「这可怎么办?小姐,他知道我们是女的。」
楚梦月「狠狠」瞪她一眼,意思是「再多嘴,我就揍死你」,鹊儿于是乖乖地站在 墙角,闭上嘴巴。
「站住!」她对正要走出房间的老者喊道。「你以为说走就走的了吗?今天我绝对 要抓你上官府领赏,为民除害。」
老者在门边停住。
「姑娘不懂半点功夫,真碰上了夜盗也是自身难保,还是快快回家去,别瞎凑热闹 了。」他以低沉沙哑的声音对楚梦月说。
让人说成了凑热闹的,楚梦月一股怒气正待发作,忽然由外头冲进来一个叫化子, 不是这老头的党羽是谁?
「出了什么事吗?」叫化子进房间后这么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老者只得摇头, 接着问道:「人呢?」
「让他给逃了。」事情有点复杂,但叫化子认为此刻不适于解释。
果然,楚梦月看了看叫化子和老者,马上又指着他们大嚷起来:「你们果然是一伙 的。」
「一伙的?」叫化子莫名其妙地皱起眉。
「我不是说过吗?人家想逮住你上官府领赏金。」老者在他耳朵旁低声说。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显然是林府众人终于听闻声响赶来一探究竟,一 旦这些人到了,场面势必会变得更加混乱,届时他们俩百口莫辩,说不定就这么被当成 千面夜盗押往官府定罪了。
如此一想,老者和叫化子互看了一眼,两人身形一动,转眼间就到了楚梦月和鹊儿 身边,伸手点了她们的昏穴,二话不说扛起人便飞身而出,几下子便跃过高墙离开了林 府。
☆☆☆
楚梦月睡得很不舒服,床不仅不平坦,还摇晃得非常厉害,颠得她头都昏了,只得 勉强睁开眼睛瞧。
她眨了眨眼,发觉天还是黑的哪!不过她真的在晃动,还是有节奏地晃动,而且每 一动,她的头就撞上一堵硬墙!楚梦月一阵惊慌,整个人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醒来后楚梦月才知道自己人在马上,而随着马匹奔腾,她的头所撞上的则是壮硕的 男性胸膛。这下子所有的事情都清楚地浮现在她脑中,既然她没有将那无恶不作的大坏 蛋押往衙门,那么凶多吉少,她和鹊儿恐怕是落入他们手中了。
楚梦月抱着一线希望抬了抬头。这么一瞧心都冷了,坐在她身后驾驭骏马的正是那 怪老头,她果然是被千面夜盗给挟持了。
「你醒了?」发觉睡在怀里的人开始动个不停,骑马的老者开口了。
「别用这种和蔼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可不是高高兴兴、心甘情愿睡着的。」楚梦月 恨恨地说,并拚命挺直了背脊不让自己贴近他。「鹊儿呢?你们把她带哪儿去了?」
「别担心,他们就在后头。」老者回答。「让你们昏睡情非得已,请原谅。」
请原谅?难道是不幸中的大幸,教她给碰上了个彬彬有礼的恶人?
「传言千面夜盗不达目的绝不终止,你的目标是林府千金,带走我们岂不是坏了你 的原则?你是个很重原则的大坏蛋不是吗?」楚梦月不客气地道。彬彬有礼又如何?不 过是披着羊皮的狼。
「我不是千面夜盗。」老者说。
楚梦月则轻蔑地冷哼了声。
「谁是千面夜盗,你我心知肚明,用不着装蒜了!现在我问你,你打算拿我和鹊儿 怎么办?是带回你的巢穴?还是卖到青楼当——」这时候马儿跳过一截断木,她惊呼一 声往后一倒,整个人又倒回老者怀中。
这哪里像是老头子的胸膛?又厚又结实的,活像撞上了石头,还带给她一股难以解 释的感受,好象有点熟悉,有点怀念——楚梦月倏地摇头,什么熟悉怀念?她疯了才会 有这种感觉。长这么大了,除了几位兄长,她不记得自己曾和哪个男人这般靠近,就连 ——就连聂平也没有,今天却——「真是白白便宜了这臭老头。」她嘀咕着。听见后头 有马蹄声,转头一瞧,发现是叫化子带着鹊儿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