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夫婿怀里腻了好一会儿,江青璃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倏地抬起头。
「说起操心,还有另外一件事一直教我放心不下。」她说。
楚君逸宠溺地摇摇头。
「要你别操心,你心烦的事反倒一件一件多起来了。」
「是有关那位老伯的。」江青璃指的是那老叫化子。「就这么把他留下来真的没问 题吗?他身份不明,又不肯开口说话,我愈想愈觉得不妥——」
「是受了官府贴出来那张告示的影响吧?」楚君逸扬起嘴角,看着妻子那忧心忡忡 的脸蛋。「你从不往外头跑,所以一定是梦月那丫头又在你面前多嘴了对不对?
不知道说过她多少次了,要她别随口乱说惹你担心,怎么她就是记不住呢?」
「你先别生气嘛!相公,梦月也是一番好意。」江青璃试着抚平夫婿扬起的两道浓 眉。「正所谓无知最可怕,知道了才能防患未然啊!我可不希望整个长安城就我一个不 知道『千面夜盗』的事。」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看看你,这么担心害怕,对身子不好。」因为大夫曾表示要 江青璃放宽心多休息,所以梦君逸近来最重视的,就是想尽办法让妻子好好调养她稍嫌 羸弱的身子。
「哎呀!你不要净担心我,也想想其它的事嘛!」江青璃娇嗔。「那老伯——难道 你不担心他就是官府重金缉拿的千面夜盗?」
楚君逸闻言楞了楞,接着好笑地摇摇头。
「果然还是不知道好些,一知道了就开始疑神疑鬼了。」
「我这哪里是疑神疑鬼?」江青璃道:「告示上不是写着吗?千面夜盗擅长易容术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意思就是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这太可怕了 ,相公,一个作奸犯科的人的外貌可以随意改变,老百姓们根本就无法防备嘛!所以我 们得小心点,要特别留意陌生人,我这么说难道错了?」
「娘子这么说自然无误,然而毫无凭据就要怀疑他人,这样的事情我实在——」
楚君逸摇摇头表示他做不到。
而江青璃毕竟是和楚君逸朝夕相处了半年,他温文宽厚的性格,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
「我懂。」所以她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可能将那老伯赶出银月山庄,如果你真 这么做,恐怕我一辈子都要良心不安了;万一老伯根本就不是什么千面夜盗呢?
那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因为多疑而让一个孤单的老人家无家可归。」
「你本来就是个软心肠的人。」楚君逸笑着轻抚她的脸颊。
「但这不表示我已经不担心了。」江青璃抬头看着夫婿。「答应我多留心些好吗? 山庄地处荒郊,且女眷比男丁多,又没有什么身手矫健的护院驻留,如今有这么个劫财 劫色、杀人不眨眼的大盗横行长安城,离群索居的我们更必须提高警觉。」
楚君逸拥紧妻子。
「我会注意的,绝不会让山庄里任何人遭受危险。」他说。
「尤其是梦月,她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美丽姑娘,刚才看见那老伯动也不动站在她 面前,我吓得几乎要大喊!万一我不幸猜对了,那老伯真的就是千面夜盗,我不敢想象 ——」江青璃摇摇头,将脸埋入楚君逸胸前。
楚君逸怜爱地亲吻她的头发,试图以轻柔的声音安抚她的不安。
「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仔细想想,老伯是千面夜盗的可能性根本就微乎其微。
而且我在啊!我承诺会保护你和梦月,就一定会做到,你不相信我吗?」
「如果不是因为相信你,就算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我也不会让那老伯留下。我必须 替庄里的安全着想。」
「如果他真的挑中了银月山庄做为下一个目标,赶他走也没有用,他必定会再回来 的,这么想不就好了吗?」楚君逸笑着说。「我们不掉以轻心,但也用不着杞人忧天, 否则日子会很难过下去。我可不希望见你成天都愁眉苦脸的。」
在楚君逸一再的柔声劝说下,江青璃心中那股不安终于逐渐散去。她的夫婿是个信 守承诺的人,更有着莫测高深的武学底子,如果连他都无法保护家人,那么举世间还有 谁能做得到?
「相信我。」见她终于稍稍放宽了心,楚君逸又一次信心满满地对妻子说:「只要 是属于我的,我一定誓死保护。」
☆☆☆
楚君逸向来说到做到,他一流的身手也确实有保护妻子与妹妹的能力。他要庄里的 壮丁加强夜巡视,也嘱咐所有女眷要多加小心,并不时提高警觉注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妹妹楚梦月还是失踪了!
那天一切如常,江青璃晨起后依然不见楚梦月前来用早膳,直觉便认为那丫头还在 生她三哥的气,于是便往楚梦月房中走去,打算趁楚君逸出现前将那丫头给劝出来。
就算她三哥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她这别扭已经闹了好些天,也该够了吧!不出房间 ,三餐都让婢女送去,江青璃可以感觉出楚君逸就要为楚梦月这任性的举止发怒了,她 得再去和她谈谈。
说起这丫头也真是傻,她三哥怎么可能不疼她呢?如果不是她中意的人,条件再好 ,她三哥也绝不会让她嫁出去的,这点她难道不明白?
又叹气又摇头的,江青璃手扶着腹部慢慢地来到楚梦月房间门口。敲了几次门没人 应,喊了她几声也没回答,她纳闷之余径自推门而入,房内空空如也,哪来的楚梦月?
一大早不在房里,会上哪儿去呢?江青璃不解地皱眉,扶着桌子缓缓在椅子上坐下 ,谁知才坐定便赫然发觉桌上有一封留书。
不祥的念头倏地升起,江青璃以颤抖的手抓起桌上的信,顾不得自己有孕在身,便 跑出了楚梦月的房间,立即往楚君逸可能出现的地方去,可惜慌忙之间还是白跑了几处 ,等在大厅找着楚君逸时已是脸色苍白,喘息不已了。
看见妻子这副样子冲进大厅,楚君逸自己也吓白了脸。
「怎么?青璃?」他站起来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忍不住耸起了眉。「大夫是怎 么说的你忘了吗?别以为我真的舍不得骂你,你一点深为人母的自觉都没有,我——」
「等会再说我吧……」江青璃拉住夫婿,频频喘气。「梦……梦月不见了,在她的 桌上有封信,我好担心——」
「求求你先别担心,那丫头也许只是躲起来气我。」楚君逸让妻子坐下,然后拿过 她手中的信。「先让我看看上头写些什么。」
楚君逸打开信封抽出了信,看着看着,一双浓眉也随之愈扬愈高,看得在旁边一直 焦虑难安的江青璃只觉得一阵昏眩。
「究竟怎么了?你别静静地什么都不说嘛!真是急死人了!」她的两只脚在桌下跺 着,这似乎是嫁给楚君逸之后才养成的撒娇动作。
「信不是梦月写的。」楚君逸看完信后对江青璃说。
她听了惊愕地站了起来。
「不是梦月?那——」
「是鹊儿。」
「鹊儿?梦月的贴身丫鬟鹊儿吗?」江青璃无法相信。鹊儿写信做什么?况且她认 识的字数一数也就那么几个,这也能写信?「鹊儿和我跟着梦月学识字也不过几个月, 她能写出什么信来?」
「有一半以上是用画的。」楚君逸轻压她的肩要她坐回椅子上,江青璃则对信的内 容非常好奇,等不及楚君逸说明就一把将信抢了过来。
「让我瞧瞧,是鹊儿写的就没问题,我应该看得懂。」她将信在桌上摊平,神情认 真地打算面对她生平首次的正式阅读,谁知道才开始就碰上了障碍。
「一开头画着两个人,这是什么意思?」她皱起眉问。
「不是画着一男一女吗?女的肚子还有点大,就是庄主和庄主夫人的意思。」
楚君逸虽然正为信中的内容生气,仍耐着性子回答了妻子的问题。
「这么说来信是写给我们俩看了?」江青璃问。
「主要是给我看的吧!」楚君逸只得这么说。他不想提醒妻子她其实没认识几个大 字,她甚至看着鹊儿的画都还猜不出意思来,枉费她们还曾「同窗」一场。
江青璃点点头开始读信:「庄主及庄主夫人——」念到这儿她又停住了。「又有一 个人耶,相公,看起来不像是你,也不像是我——」
「那是梦月,你没看见她发簪上的月牙黄玉吗?」
「经你这么一说我就看出来了,这人画得还真有点像梦月呢!咦?」江青璃才说完 又皱眉了,显然是出现了第三个问题。「接下来这个像包子似的东西是什么?
哎呀!鹊儿也真是的,整张信纸上头全是画嘛!有包子有拳头,还有像水滴般的东 西,真正写出来的字根本还不到五个。」听起来像在抱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