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条街,站在一户人家前头,白晓忧对他使使眼色。
“到了,你要我的地方就是这里。”
“到了!这么快!”
“当然快了,地方又不远。”白晓忧蹙眉。“不过里头好像没有人在,你看门窗关得紧紧的。”
“待我去敲敲门。”
“少老士了。”白晓忧瞪他一眼。“谁听得到你的敲门声!有电铃不会按啊?”
沈千浪动也不动。
“怎么了?去按门铃或对讲机啊!”见他依然没有动作,白晓忧发着牢骚,迳自上前替他按了门铃。这家伙真是怪,明明自己说了有急事,这会见又这么不急不徐的。
白晓忧猛按了几回电铃,屋内却是半点回应也没有,她放弃了,转头对沈千浪说:
“看来真是没有人在,你要不要自己试试?”
沈千浪摇头,说:“我就在这儿等人回来,谢谢你的帮忙。”
“在这儿等?不好吧?万一人家一时半刻回不来呢?等死你了。”白晓忧想了想,道:“我看你先买套衣服来换,或者--或者再上理发厅整理一下头发。看看时间就要吃晚饭了,你乾脆先办自己的事,晚一点再过来。”
沈千浪又摇摇头。他不能离开这里半步,一来是一走开也许便找不着路回来,二来是他没有钱可以吃东西,更别说是买衣服了。至于他的头发,他觉得没什么不好的,根本用不着上她说的什么理发厅去整理。
“我一定得先找着要找的人,姑娘可先行离去,不必替我操心。”他这么对白晓忧说,事实也是如此。他必须先和藓苏的双亲碰面,否则他衣食住行都会有大问题。在这儿,抢点儿钱用用,不晓得会不会被砍头呢!
“我也不想替你操心,先生。”白晓忧看着他。“可是你外表怪里怪气的,不识字又不认得路,我觉得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沈千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辈子可从来役有人认为他柔弱到不能自己照顾自己。
“我不会有事的。”最后他只能这么说。“是吗!可不像你这么有把握。”白晓忧朝他扬扬眉。沈千浪叹氯,说:“姑娘,你--”“我叫白晓忧。”
“你不也都喊我先生!”沈千浪反问,他猜想“先生”这个词和他们那时代的“仕子”应该差不多,是一种客气的称谓。
白晓忧又盯着他看,好像被他俊逸的轮廓给迷住了似的,良久才回过神来,无奈地说:
“这样吧!到左邻右舍去问间,也许他们有人知道你要我的人上哪见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倒是,我怎么没想到呢?”沈千浪说着就要往邻家走去,被白晓忧给一把拉住。
“还是我去问吧!天快黑了,你这怪样子怕会把人给吓昏过去。”
她蹦跳着去按邻近人家的电铃,沈千浪则低头看看自己。好吧!就算他的衣着发式和他们有些不同,但有到吓昏人那么严重的程度吗?这小姑娘说话荒诞,一点也不老实。
沈千浪懊恼地转身,见前方有个老妇迎面而来,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得颇为吃力,一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人就给绊倒在地了。
他急忙上前欲扶起老妇,没想到老人家眯起眼睛看了看他,发出一声尖叫,便连滚带爬跑开了,速度之快,哪里需要谁来搀扶!
※ ※ ※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白晓忧跑回来,见他一脸铁青,地上还散着一堆东西,纳闷地皱起眉。“怎么了?这些束西是--”
“一个老婆婆掉的。”沈千浪没好气地回答。
“掉了?那老婆婆呢?该把束西还给她啊!“
“她走了。”
“你怎么没喊住她?她不知道自己掉了东西吗?”白晓忧以责杂的眼神看他。
“她是看见我才吓跑的,恐怕我喊也喊不住她。”沈千浪颇为郁闷,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模样吓人,这里的人普遍胆子小倒是真的。
白晓忧闻言,先是瞪大了眼睛,接着抖动双唇就要大笑出来,看了沈千浪阴郁的表情才又给忍了下来。她保呼吸两下顺顺气,尽力摆出最诚恳的表情对他说:
“你还是听我的话稍微改变一下穿着吧!也许你有你的理由要打扮成这副模样,但常人猛一看,不吓着也会觉得奇怪的。”
沈千浪没有对此多做解释,他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苏苏的父母究竟去了哪里,何时会回来。
“你问出什么来没有?有没有人知道他们何时才会回来?”他问。
“对了,差点忘了这个桩消息。”白晓忧摇摇头。“恐怕你暂时是见不着他们了,邻居说苏先生和苏太太出国散心,前天才出发的,打算在欧洲玩一个月呢!“
“欧洲?”沈千浪蹙眉。“很远的地方吗?骑马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到?”
“你头壳坏掉了是不是力想骑马漂洋过海?我告诉你,沈先生,欧洲实在远得很,搭飞机都要好久才会到。别问我『好久』究竟是多久,因为确实的时间我也不知道,总之那儿比你能想像的远多了。”
沈千浪沈默不语,心底首次有了慌张的感觉。以前他或许什么都不伯,但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苏苏的双亲却是他新生活的重要开始。这下可好了,匆促间来到这里,要找的人却去了“很远很远,远到难以形容”的地方,他不仅没地方可栖身,连吃的都成问题,如此一来他能挨过几天?
“现在我们可以先去吃东西了吧?”白晓忧无惧他阴霾的神情开口道:
“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饭总是要吃的,不如我们先去吃晚餐,然后你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去吃吧!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难道你不饿?”
沈千浪当然饿,但他绝不会开口向一位姑娘乞求食物。
“我是不饿。”于是他这么回答。
“那--就当是陪我吃嘛!我今天只吃了一小块面包,这会见肚子饿得直叫呢!”
“很抱歉,姑娘,我真的--”
“喂!我都这么求你了,再拒绝可是很失礼的。”白晓忧露出笑脸。“一起去嘛!你能吃多少算多少,好不好?”
她一再要求,沈千浪说“不”的意志也越来越薄弱,终于他点了头,却在白晓忧跳起来欢呼时说出了他的难处。
“我想我应该让你知道,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他低声道。
“啊--你说什么!”白晓忧的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好大。
“我说我没有钱可以吃饭!”不愿再看她那夸张的表情,沈千浪撇过头去,把他的回答重复了一遍。
“什么。”白晓忧抖着唇。“你--你没有钱吃饭!那么吃面呢?你总有五十元叫两碗阳春面加两个卤蛋吧?”
沈千浪摇头,白晓忧彷佛受了重大打击似地跪坐在地。
“你没钱?原来你也和我一样--”她喃喃低语。“本来我还指望你能请我吃顿大餐,没想到你--哎呀!你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打扮成这副怪样子出门也就算了,居然连践都不带,难道你不知道替淑女付帐是一种基本礼貌吗?”
“淑女?”沈千浪蹙眉,思索着这个词的意义。
“怎么!你怀疑啊?我哪里不像个淑女了?倒是你,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白晓忧朝他喊。
“很抱歉。”沈千浪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先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姑娘会把晚饭寄望在他身上。
“这下可好,我们俩就在这儿摆个破碗做乞丐,看会不会有好心人经过给我们几个钱吃饭了。”白晓忧的声音听起来很绝望。
“哪来的碗?”沈千浪随口问。
“喂!”白晓忧苦着脸喊:“你还当真啊?跟你在一块别说是乞讨了,根本没有人敢打我们面前经过。”
“姑娘何不回家去?我的问题我自己可以解决。”
“可以的话我当然想回家,你以为我是担心你饿死才留下来的啊?”白晓忧哼了一声。
“姑娘的意思是--你无家可归?”
“我是有家归不得。”白晓忧回答。“他们千方百计要除掉我,今天要不是遇上你,也许我已经成了轮下冤魂,你说我怎么还能回去?真回去了岂不是要连累院长和孩子们?”
“院长?”沈千浪不解地扬起眉。“姑娘府上是--”
“求求你别这个样子说话行不行?听得我起一身鸡皮疙瘩。“白晓忧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该不该把事情告诉他;这个男人浑身古怪,有时候看起来挺深奥,有时候又活像个低能儿,能不能信任实在难以判断。不过话说回来,他总是她的救命恩人,以他这般“超级”不凡的身手如果肯帮她,她在绝望中就有了一丝胜算不是吗?
“我是个孤儿,目前往孤儿院里帮忙院长照顾院童,所以孤见院就是我的家。”经过三秒钟的考虑,白晓忧有了决定。“至于我为什么不能回去,等我想方法填饱我们的肚子后再吉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