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撒旦当众这么一说是颇为丢脸的,梵轩红着脸连声道歉,冷漠则维持一贯的傲然 态度,没有回答。撒旦并未因冷漠的无礼而动怒,他对他的黑冥使向来过度宠溺,这一 点是冥界所有人都知道的。
此时,四周鸦雀无声,撒旦的目光扫过两侧排成两列的冥使,点点头,开口道:“ 既然冷漠已经到了,现在就开始审判逃犯娜茵。”他一拍桌子,声音变得冷酷而严厉。 “跪在殿前的可是娜茵?为何不敢抬起头来看着本王?”
丁秋柔没有抬头,虽然整个大殿跪着的就只有她,但是她不叫做什么娜茵啊!
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天啊!她好害怕。昨夜未曾合眼,今早一早就被带到这儿跪着 ,周围净是些怪异的人,她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就要断裂了,为什么没有人好心地告诉 她这是在做什么?
丁秋柔毫无反应的行为显然触怒了冥王。他浓眉耸起,指着她,并以更大的声音喊 :“抬起头来,娜茵,本王在跟你说话。”
周遭寂静无声。虽有长发遮面,丁秋柔依然可以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 上。那么,是真的了?坐在高处那个“戴着”两只角的奇怪男人是在跟她说话?
她双手紧握,以防它们颤抖得更厉害;然后,她深呼吸数次,许久之后,才有勇气 缓缓地抬起头。她没有做错什么,丁秋柔想,也许她应该为自己解释一下。
这样的想法根本无法平息她的恐惧,然而,她还是设法由颤抖的双唇挤出声音。
“我──对不起!你们大概是弄错了,我并不是──”
“住口!”撒旦拍桌子,并站起来。“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你的的确确就是娜茵 ,接受事实吧!别再试图争辩了。”
多么专制啊!要她面对现实别再争辩?开什么玩笑!她怎么能因为自己没做过的事 而接受这可笑的审问!
丁秋柔决心再为自己的无辜做一些解释,但有人抢在她之前开口了,那人是冷漠。
“等一下。”他说话的对象是冥王撒旦。“显然还没有人跟她解释所有的事,请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做。”
撒旦蹙眉。
“现在吗?”
冷漠点头,撒旦则摇头反对。
“没有必要!审判已经开始了我可没有耐性再等。”
“总得有人告诉她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冷漠道。
“何必这么麻烦?我是绝对公正的,没有人会质疑我说的话,我的判决也会令所有人心服。”
“这个我明白。”
“那么,审判可以继续了吗?”撒旦不悦地间。
“不──”冷漠的回答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请撒旦王准许我先跟她谈谈,我坚持!”
撒旦瞅着他看,神情在冷酷中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你好大的胆子,冷漠,除了你,冥界上下有谁敢在我面前提“坚持”两个字?”
“请原谅,撒旦王,她是我带回来的,没有对她说明清楚是我的疏忽。”
“只是这样?”撒旦扬起眉。“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似乎对她特别关心,难道就因为她曾是妳的未婚妻?”
冷漠看向撒旦,随即又恢复面无表情。
“没有这回事。”他淡然否认。
“是吗?”撒旦微笑着坐下,再一次表现出他对冷漠的纵容。“那好吧!带她离开,我给你们半个小时谈谈,三十分钟后继续进行审判。”
“是。”冷漠答。
“我会非常公正的,冷漠。”撒旦若有所指地看着他说:“判决结果绝对不会因为她和你是旧识而有所改变。”
★★★
稍后,冷漠和丁秋柔在另一室独处,她很明显是既迷惑又恐惧,但却只是低头看着 自己交握的双手,顽固地不肯抬起头来看他。
冷漠明白她的转变导因于他昨夜所说的那一番话,他也很懊恼自己一时忿怒而口不 择言,然而,话已说出便无法收回,再说什么地无济于事了。
瞅着她低垂的头看了好半晌,想起他们只有短短的三十分钟,冷漠终于开口打破沉 默。
“时间有限,我就简单地说,事情听起来是很荒谬,但绝对是事实,你要试着接受 。”他说着,停下来看看她,见她依然是那副样子,冷漠不禁耸起眉,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怒气,继续说下去:“你原来是这个世界的人,因为犯了错,不服冥王的判决而私自逃入人界,化身为丁元喜夫妇的独生女。而我和梵轩是撒旦的冥使,我们的任务是追捕擅离冥界的逃犯,即使你对从前的事已经毫无记忆,基于责任,我们还是得把你带回 这里交给撒旦,你了解吗?”
冷漠等着,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在他面前的丁秋柔像尊雕像般动也不动;不见惊愕和质疑,也没有预期中的崩溃,她那样子就像根本没把他所说的话听进去。
自制逐渐从冷漠身上消失,前一刻他还一字一句地对她解释,下一刻他却只想抓住她的肩,使劲地摇晃她一番。
她究竟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一大群人在大殿等着看好戏,而撒旦只给他这么点时间解释。他是如此努力,希望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她了解,并试着接受事实;她却幼稚地来个不理不睬,要耍大小姐脾气也得看时候啊!
他深吸了口气,尽量以温柔的语气问:“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结果,在他面前的依然是一尊雕像,不动也不回答,冷漠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自然不会打她,只不过真的抓住她的肩,扳过她的身子罢了。
“你这是做什么?”他咬紧牙,朝她低吼。“我费这么大劲想让你明白你此刻的立 场,你竟然该死地在──”冷漠条地住了口,怒气也在剎那间消失无踪。
眼前这女孩哪里是故作姿态,她根本就是吓坏了。原本就白晰的脸,此刻只能以“面无人色”来形容;下唇被牙齿咬出一个个的齿痕,偌大的双眼空洞无神,显然,过多的恐惧已令她的心封闭起来。
该死!他怎么会以为她在耍小姐脾气?谁遇上这种事还能骄纵得起来?他是呆子才没有发觉这一点。
昨天她就说过她很害怕,结果他不理会,先是彻底吻了她,然后再用尖锐的谩骂伤 得她片体鳞伤。她在人界的父亲信任他,所以把她交给他,她也不疑有他就这么跟着他 来到这里──一个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地方。她曾试图在他身上寻得一丝安全感,然 而他却吝于给予。天!他怎么能对她如此残酷?
冷漠好懊悔,却只能闭上双眼,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你这个傻女孩,害怕的话可以说出来,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还是没有响应。她在他怀里抖得像风中的一片叶子,但她没有抱他,不像以前那般 信任地贴近他,他的话显然根本就没有进入她的耳际。
“别这样!”他焦虑地搂紧她。“这……你也会吓坏我的,真的!”接着,他又拉 开她,以便他们能看着彼此。“呃……听我说好不好?昨天晚上那些话……我不是真心 的;我只是气自己……该死的!你快给我醒过来,说话,跟我说句话啊,妳──”
终于,丁秋柔有了些微的反应,不再瑟缩地颤抖不停,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他。
“你……你还好吧?”冷漠皱着眉,触摸她的脸颊。“冷静点,不要怕,我就在这 里,怎么样?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
她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见他说的话?其实,了秋柔一直都知道周遭发生了什么 事,只是那些事太荒诞诡异了,她知道自己永远地无法相信。
说什么她是个逃犯,而他是追缉她的使者,为那个长角的奇怪家伙卖命,这一切看 起来就像出卡通片,不但夸张,而且绝对不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
然而,捏过自己好些次了,每回都感觉疼,可见她是清醒的,这荒谬的情节也不像 是梦境。因此,她很害怕,恐惧和不安打从她一来到这陌生的地方起就一直跟着她,再 加上昨夜他对她的污蔑谩骂,她感觉自己在这个地方是全然地孤单无助。
丁秋柔好想哭,想逃离这一切回到父母身边;她愈来愈脆弱不堪,但却绝不会向这 个人寻求慰藉。她这辈子第一次想将整个人、整颗心交给一个人,换来的竟是这样的回 报,这已经令她心死,再也不这么傻,再也不了!
于是,她推开他转过身去,费尽力气才没有向恐惧屈服,只要想起他昨晚是如何待 她,她是宁可昏过去,也不愿躲进他怀中。
见她突然背过身去,冷漠并未觉得安心,因为她依旧是闷不吭声,虽然她的脸上写 满脆弱,但显然不打算向他倾吐。太大的改变了,冷漠想,昨晚她还口口声声要求他的 保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