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已经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他甚至可以预期到,当那个纤细的身影转向他时,他会瞧见一张灵秀淡雅的娇颜。
但她是白沄,在那惊喜的刹那之后,他便发觉了。所以他止住脚步,再次深深地打量那个背影。
为什么会这样?最近这段时间,他愈来愈常把白沄和南宫珣的影像重叠在一块,而事实上在一年前的庆功宴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瞧过白沄的样貌。
难道说,在他心中,已经同时并列着白沄和南宫珣?
那么,他和他那个三心二意,以至于害他母亲伤心离去的爹有什么不同?棠玄烈的手掌在身侧紧握成拳。
不,他不要成为这种男人!他宁可独身终老,也不愿意像他爹辜负他娘一般,辜负世上任何一名女子。这也是他当初坚持送走南宫珣的最大理由。
他怎么忍心让他所爱的人心碎?
此时,那抹纤细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于他的视线之外,刚好韩放轩也从店铺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拨浪鼓。
\"没问题了!他们答应年底的时候把铺子卖给我们。\"韩放轩满脸笑容地说道,\"瞧!我在那儿看见这个拨浪鼓,刚好买来给小黎玩,她一定会很高兴。\"
棠玄烈面对他那张兴高采烈的脸庞,仅是微微一笑,接着举步往回幽冥堡的方向走去。他能说什么呢?说每次见到好友如此幸福的时候,他便会感到些微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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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沄姑娘。\"望月居旁边的小院落前,一位中年妇人高声唤道,\"沄姑娘,你待在里头一下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堡主听说你整个下午没踏出房门一步,着我来瞧瞧。\"
大家都唤中年妇人高嬷嬷,她负责打理望月居的一些琐碎杂务,可以算是望月居的管家。
白沄的新居方建成时,曾经要求棠玄烈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屋内。
她的用意,自然是为了避免在她换下面具时,不小心让别人瞧见。
棠玄烈当时倒也干脆,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
咿呀一声,南宫珣的房门缓缓打开,一抹淡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沄姑娘,你没事吧?\"高嬷嬷见她出来,上前问道。
南宫珣摇摇头,在板子上写道:\"白沄只是贪睡,累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高嬷嬷和蔼地笑着,\"对了,堡主请你到大厅一趟。\"
\"堡主找我何事?\"南宫珣秀眉微蹙,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也不知道。堡主今天从外头回来后,便一直默默不语,有些古怪。\"高嬷嬷说道。
他出去过?南宫珣闻言,心头忽地微微一惊,某种不妥当的感觉闪过心头。
莫非,他瞧见了她?还是他瞧出了什么?
南宫珣暗暗做个深呼吸,然后对高嬷嬷比个\"我这就过去\"的手势。
与其在这儿胡乱猜测,还不如过去一探究竟。
当她一出现在望月居的大厅门口,棠玄烈倏地转过身来,魅人的瞳眸牢牢锁住她的。
\"白沄,找个地方坐下吧!\"
南宫珣依言而行,在他和门口中间的位子上坐下。
高嬷嬷说得对,他今天确实有点不对劲。
就连那擅长掩饰的黑眸,在方才与她对视的一刹那,也流露出丝丝落寞。
\"我今天出去的时候在市集里瞧见你,\"棠玄烈虽是面对着她,却好像在喃喃自语般,\"那时,你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南宫珣静静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很奇怪,我根本不知道你原本的面貌如何,但却常常将你和她联想在一块儿。那是一股神似……我也说不清楚。\"他的眼神变得温柔、遥远。
见到他这模样,南宫珣心下一沉。
起初,她以为棠玄烈口中的故人是她,心中还颇为雀跃,想他终是将她放在心上的。可是见他现在这神情,恐怕他想的是他那位心上人。
思及此,南宫珣顿时觉得心灰意懒,随手在板子上写出几个字:\"她对你很重要?\"
\"重要?\"棠玄烈苦涩地笑了,\"我不知道怎样才算很重要,但是当初放她走,却是我这辈子作过的最难的决定。\"
饶是南宫珣冰雪聪明,一旦陷入情网之中,也是当局者迷。否则以她的聪慧,怎会想不到棠玄烈口中的\"她\"便是自己?
然而此刻,面对自己倾心的男子时,她只是一个痴心爱恋的女子,所有的聪明才智全都弃她而去。
她垂下浓密的羽睫,隐藏眼底的受伤。
蓦地,棠玄烈冒出一声自嘲的冷哼,扯起嘴角道:\"我怎么会说到这儿?\"
南宫珣依旧垂首,纤细的颈项仿佛受不住螓首的重量。她不敢抬头,就连呼吸也小心翼翼,深怕震落了眸中的泪花。
身为一个女人,最大的难堪,就是听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诉说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慕吧?
\"白沄?\"南宫珣的异样终于引起棠玄烈的注意,他朝她走近几步,出声唤道。
抑下眼眶中的水珠,南宫珣缓缓抬头面对他。
她完全不知道,她眼底不小心泄漏出来的落寞萧索,带给棠玄烈多么大的震撼。
那种落寞他再熟悉不过,但在她清亮的眸中瞧见,却让他拧了心。
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袭来,他好想、好想拥她人怀,他想抹去那双美眸中的阴暗。
这一生,只有两个女子曾经让他想用生命去保护。
一个,是与他情同手足的师妹,洛君妍。
一个,是他深藏在心底的佳人,南宫珣。
看来,现在还要加上一个白沄。
他忍不住朝她望去,刚好对上南宫珣的凝视。
四目相交时,两人心中都不禁产生某种异样的感觉。
\"咳!\"为了掩饰自己怪异的反应,棠玄烈清清喉咙,说道,\"我今天找你来,主要是因为方才收到探子的信鸽,上头说完颜谨匆匆离开石门寨,可是却一直在附近停留,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完颜谨当天一离开幽冥堡,棠玄烈便派人跟踪他,并且随时将他的行踪回报,以利他们掌握情势。
南宫珣一听,眼眸中的落寞之情立即被担忧取代。在幽冥堡生活了一年,自然对堡里的人都存有一份情感,因此,自己的多愁善感与幽冥堡的安危比起来,前者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完颜谨在得到棠玄烈的答复后,照理说应该快马加鞭地回去复命才对,可他却在石门寨附近滞留徘徊,实在是有违常理。
恐怕,是没安什么好心眼。
\"依照这个情况,我看咱们的拖延战术是不管用的了。\"棠玄烈继续说道,\"我们必须想法子把主动权抢回来,不能老是处于挨打的局面。\"
南宫珣露出询问的表情。
\"确切的计划我也还没有想到,所以才会找你来帮忙出点子。\"棠玄烈微微一笑,\"我已经让放轩前去监视完颜谨,如有必要便将他解决掉。\"
南宫珣苦了脸,暗自心焦。
现在所能想到的办法,全都只是拖延之计,等金人的大军压境时,惟有和南宫家联手才有可能将他们逼退。
\"我一时也想不到法子,可否让我回去好好想想?\"南宫珣写道。
其实,她急于告退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总觉得棠玄烈今日的眼神有点诡异,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犀利之中,又有一抹催眠似的醉人魅力。
这种眼神,她受不住。
\"这么急着想回去?现在也差不多是晚膳的时间,不留下一起用餐?\"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棠玄烈起身,挡在她面前说道。
他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南宫珣心中想着,但却无法抬头直视他的目光。
如今,他一袭黑衣,矗立在她面前,气势迫人地俯首瞧她。这情景,就像他们首次碰面,他将她绑架到幽冥教总坛的时候一样。
至少,她感受到相同的脆弱。
她很快地摇摇头,匆匆离开大厅,完全没有想到就这么把堡主丢在身后是否妥当。
棠玄烈伫立原地,紧锁着南宫珣背影的黑瞳闪过一丝暧昧难明的异彩。
他真的开始怀疑,白沄和南宫珣,是否真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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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大早,南宫珣便再度寻上南宫家的那家食馆,食馆尚未开店做生意,连伙计都还没上工。
不幸的是,她见到的仍然是掌柜那张歉然的脸。
\"沄姑娘,或许是因为最近各地都有反元的暴动,路上不安宁,所以把信弄丢了。\"掌柜瞧她整张脸黯淡下来,安慰道,\"除了没办法替你把信变出来之外,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