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都要啊?」楚君逸微笑问,不晓得戏演成这样子会不会太明显。
「当然了,你会把它们全都买下来送给我吧?是不是?三哥。」楚梦月笑得更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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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柜被这突发状况骇住了,楞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久久才回过神来,挤出谄 媚阿谀的笑脸对楚梦月说:「哎呀!楚姑娘要手绢怎么不早说?我这儿有各国风味的手巾,尤其是波斯商人拿来的,每一条都很漂亮--」
楚梦月摇头。
「我就是要这些,不要什么波斯国的。」
王掌柜又楞了楞,笑容逐渐转为尴尬。
「就要这些吗?您确定--」
「我就要这些,怎么了?不能卖给我吗?」楚梦月故做不解地问。
「当然可以!」王掌柜频频拭汗。「这些手绢原本就是要卖的,只不过我--我还 没有和江姑娘谈好寄卖的价钱,所以--」
「哎呀!」楚梦月睁着一双大眼睛喊了一声。「原来这些手绢是这位姐姐的啊?」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的姑娘点了点头,粉颊染上一抹嫣红。
「那我直接向姐姐买过来就好了嘛!」楚梦月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全卖给我好不好?姐姐,我好喜欢你绣的这些花鸟呢!真的,不晓得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你这么巧的手艺。」
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楚君逸在心里回答她。
姓江的姑娘似乎无法相信她真有这等好运气。先前她还苦苦哀求店掌柜,此刻却有人拉着她的手要买她所有的手绢,前后不过一瞬间,变化竟是如此之大,是不是老天爷终于听见了她日夜的祈求,愿意给她病重的母亲一线希望?
「你--你真的愿意买下这些手绢?」她低声问楚梦月,担心这一切不过是这调皮 的小姑娘开的一场玩笑。
楚梦月笑着点头。
「当然,三哥已经答应全买给我了,不过也得你肯卖才行。」
「我--我当然肯卖,我做这些手绢原就是要拿来卖钱的。」那姑娘向楚梦月深深 鞠躬。「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
谢我三哥吧!要给钱的人是他。」楚梦月笑着告诉她。
女孩转身向楚君逸行礼,不敢抬起头看他。
「谢谢你,公子。」
楚君逸没有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还是楚梦月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才叫回他的魂 。
他歉然一笑,立即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儒雅。
「不知姑娘这些手绢打算卖怎么样一个价钱?」他柔声问。
女孩红了脸,摇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晓得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钱,以 前我不曾--」她又摇摇头,非常羞怯的模样。
「那么我就随意给好了,如果给少了,姑娘尽管开口说。」楚君逸说着轻轻拉过她 的手,将一锭金子放入她手中。
女孩一看几乎吓呆了,连连摇头将金子推还给他。
「这--太多了,几条手绢哪里值一锭金子?公子您--您不要捉弄我了。」
「你就收下吧!姐姐。」楚梦月过来替楚君逸解围,他又看人看傻了,根本说不出 话来。「你的手工这么细致,绣出来的图案又是这么栩栩如生,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吧! 它们值得的,知道这些手绢值一锭金子,我在朋友面前也能好好炫耀一番,毕竟它们都 是独一无二的啊,别人有钱还买不到呢!」
「姑娘就别再客气了。」楚君逸也跟着微笑道:「舍妹是真的很中意这些手绢,而 她的眼光一向都很不俗,她说值得就一定值得的。」
女孩内心在挣扎,那锭金子仿彳弗会燃烧似的灼痛着她的手。
有这锭金子,她可以替母亲请大夫、抓药,还可以买一些滋补的东西给母亲吃,而 这些事是她一直渴盼却始终无法做到的……可是她能收这锭金子吗?她怎么都不认为那 几方手绢能值这么多钱啊!
然而母亲痛苦的咳嗽响在耳际,刺痛了她的心。人一贫苦便无自尊可言,此刻她终 于尝到这种滋味,苦涩不堪,疼痛似刀在割。
「谢谢。」她只能再深深行礼,强忍着不让眼眶的泪落下。「对于二位今日的慷慨 相助,小女子江青璃铭感五内,他日若有机会,小女子做牛做马定当报答。」
又行个礼,女孩加快脚步离开了胭脂铺子。
楚君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远去的身影,楚梦月则看看她的兄长,皱起鼻尖似在思 索什么。
至于那店掌柜的,一脸的失落与惋惜,时而叹息时而摇头,为那与自己无缘的一锭 黄金心痛如绞。
第二章
老天爷,那位姐姐可别真的已嫁做人妇,她这个从来不曾为情动心的哥哥好不容易 动了凡心,万一真碰了这么大个钉子,她这辈子恐怕都别想要有「三嫂」了。
……楚梦月暗暗祈褥着。
江青璃端着一碗温热的粥来到母亲的床前,挤出笑容对躺在床上瘦弱不堪的母亲说 :「娘,起来吃点东西吧!我买了只鲜鱼回来熬粥,快趁热吃了吧!我熬了很久,味道 很好,您一定会喜欢的。」
床上羸弱的身子动了动,引发一连串激烈的咳嗽,江青璃赶忙放下手中的食物,坐 在床边扶起咳得脸色发青的母亲。
「小心点,娘,我扶您慢慢坐起来。」她让母亲靠着墙,无助地等待着咳嗽逐渐停 止。
江母苍白着一张脸,气弱地说:「阿璃,娘可能不行了……」
「娘,您别胡说,我现在有钱可以买营养的东西给您吃,还可以请大夫来替您看病 ,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日子,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钱?」江母又咳了咳,抚着胸口问:「你哪来的钱?别再四处去借了,我……娘 的病已经好不了了,娘自己知道……」
「会好的,只要吃了大夫开的药,娘的病一定会好的。」江青璃勉强的笑容似在说 服母亲也在对自己保证。
「这回你又跟谁借钱了?」
「我没有去跟谁借钱,钱是我卖掉手绢赚来的,娘,您不要担心这个,只要专心养 病就好了。来,粥快凉了,我来喂您吃。」
她一口一口极有耐性地将粥喂至母亲口中,江母几乎是每吃上两小口就要剧烈咳嗽 一回,大半刻过了,一碗粥只吃掉了三分之一。
「再多吃一点,娘,多吃些营养的东西,体力才恢复得快。」江青璃又舀了匙粥送 到母亲嘴边。
江母摇头,轻轻推开了汤匙。
「我吃不下……」
「娘!」江青璃忧心地看着母亲日益消瘦的面颊,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助与心痛。
江母抬头看了看她们的屋子,家徒四壁,破旧不堪,原有的一些家具坏的坏,卖的 卖,如今剩下的就是两张床和一张桌子,连椅子都没瞧见。年已十八的女儿娴淑貌美, 到了这个年纪仍未嫁至夫家全都是为了她这个一身是病的母亲,一思及此,她便希望自 己的大限之日即刻来到,也免拖累了女儿,受这种苦难。
又一阵剧烈的呛咳之后,江母招手要女儿坐近她。
江青璃听话的挨着床边坐。
「阿璃,人都会死的,你父亲过世的时候我们母女俩悲痛欲绝,现在不也都过来了 ?所以,娘走的时候你也要坚强,那只是每个人必经的一个过程……你也别太难过了… …」
「不!」江青璃摇头,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溃堤而出。「娘,您不会死的,大夫会 医好您的,一定会的。」
「听我说,阿璃,娘的病是医不好了,娘心里明白的……」江母心疼地为江青璃拭 了拭泪,勉强一笑,说:「趁着娘还有一口气在,有件关系着你一生幸福的大事……我 必须在我离去之前跟你交代清楚……别哭了,孩子,仔细听,娘没有太多力气再说一次 了。」
母亲态度很不寻常,江青璃只得紧抿着眼泪静坐聆听。
江母又咳了咳,喝了些水顺顺气之后,开始说:「你爹在世的时候也算是个小有名 气的雕刻家,由于曾经替朝廷雕过佛像,为此声名大噪,咱们家里的环境也因此而大大 的改善了,所以我们才能在城里有间颇为象样的屋子。」江母又看了看现在的居所,似 乎在想象它曾经有过的崭新与洁净。
「在你六岁那一年,城里的富商柳员外找人来替他十岁的独子柳文信提亲--」
「提亲?」江青璃蹙眉。「在我六岁的时候?」
「老实说,柳员外是个眼光深远的人,他相信以我们大唐帝国对佛教深切的信仰, 你爹的佛雕技术将更受朝廷重视,如果和我们攀上亲事,对柳家可以说有着绝对的好处 ,所以他来提亲,希望两家能先把亲事给订下来,等你十三岁时再来迎娶。」
十三岁时来娶亲?今年她都十八岁了,对于这件事却还是头一回听说,这表示这门 亲事终究是没有说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