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蝶双撅起嘴哼了一声。
「我就不相信你一点也不担心。」
柳文信哈哈大笑。
「我的心思是绝对不在她身上,这一点你见识过我的『表现』就会知道的。哈…… 」
***
江青璃缓缓睁开眼睛,透过窗子破洞射进来的阳光颇为刺眼,令她不由得伸出手去 挡。
「你可醒了,孩子,你这么一昏过去,可睡了好几个时辰呢!」
江青璃眨眨眼,认出坐在床边的正是替母亲看病的白发老大夫。
「大夫……」她挣扎着坐起来。
「还真是难为了你。」老大夫轻拍她的手。「看顾你母亲这么多年,自个儿的身子 都给累垮了。」
听大夫这么说,母亲已过世的事实象一把箭射入她的心,泪水顷刻间又盈满了眼眶 。
「我娘……我娘她……」
老大夫点点头。
「我知道,我都知道。死者已矣,你要节哀才是。」
江青璃啜泣。
「都是我不好,是我让她担心……」
「我早说过你娘的病是无药可医,如今她走了,你就当是一种解脱,不要想太多了 。」老大夫安慰她。
「太突然了,昨天早上她还好好的,哪知道……」江青璃说着,一阵心伤,泪珠儿 又滑落了。
「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是个很大的打击,可是如果你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你母亲在九 泉之下岂不是更要为你操心了?」老大夫站起来。「听我的话,好好再休息一下,我已 经让那个年轻人到药铺替你抓几帖补药,有点苦,你可得乖乖喝下去喔!
把身子养好了最重要。好了,另外还有病人等着我,我先走一步,记得药买回来了 得按时煎来喝。」
「谢谢您,大夫,那医药费--」
「那位年轻人已经给过了。」老大夫慈祥地微笑。「他非常关心你,有他照顾的话 ,我相信你的身子会渐渐硬朗起来。对了,记得多休息,别想太多。」
「谢谢,您请慢走。」
大夫离开了,徐嫂也不知去向,屋里似乎只剩下她,还有前厅母亲的尸首,孤单无 依的感觉强烈得几乎要将她吞噬了。
尚未过柳家的门,母亲却已离她而去,忽然失去了生活中唯一的心灵寄托,她顿时 觉得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以前她不能死是因为母亲需要她,如今母亲不在了,她死了 又何妨?也许还和父亲在阴曹地府中团聚呢!
这个想法一盘上她的脑子,江青璃立刻有股轻生的念头,只是她还没想出轻出的法 子,楚君逸已经抓了药回来了。
他先进房间来看她,发觉她已清醒,显然松了一口气。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将药包搁在桌上,走近床边。
江青璃根本不想开口,一看见他,她眼前就浮现母亲因焦虑而吐血的影像,那么鲜 明逼真,那么怵目惊心,她想她永远也都无法遗忘。
楚君逸由她的脸色得知了她的想法,不由神色一黯。他明白自己难辞其咎,若不是 他掳走她,连带引起她母亲焦虑担忧,也许就不会有这悲剧发生;她恨他,他也无话可 说。
他不在乎她怨他恨他,但却是心疼她苍白的脸色和虚弱不堪的身子:他心痛的咽了 咽口水,故意忽略她含恨的眸光,温柔地说:「我在外头遇上大夫了,他告诉了我煎药 的方法,我现在就去煎给你喝。」
「用不着麻烦了。」他才转身就听见她冰冷的声音。「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药 我会让徐嫂煎。」
楚君逸又转身面对她。
「徐嫂回柳家去了。」他说。「我要求她暂时不要对柳家的人说出你回来的事,她 没有答应我,我想--如果我猜得不错,柳家的人很快便出现在你面前了。」
「这些事不劳你费心。」
「青璃!」楚君逸蹙眉,眼底有懊悔及恳求。「别这么对我,我并不知道事情会变 成这个样子。」
「已经迟了,再说什么都没有用。我母亲无法安心地离开人世,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你造成的。」江青璃闭上眼睛。「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陪陪我娘。」
「我不能把你单独留在这里。」
「我不是一个人,这里还有我娘。」江青璃睁开眼看他。「你想留下来?留下来跟 一具尸首在一块儿,难道你不害怕?」
楚君逸也看着她,深深地。
「如果你娘知道我的心,我相信她会原谅我的,你应该属于我的,而不是柳文信。 」
「我正在守丧,不会嫁给柳文信,更是绝对不可能嫁给我的弒母仇人!」她残忍地 道。
楚君逸神情凝然,随即转身去拿起桌上的药包。
「你再休息一下,我到后头去替你煎药。」
***
「银月山庄」里,楚梦月正心急地在大厅上走过来走过去,聂平则坐在椅上喝着刚 泡好的茶。楚梦月来回走时偷瞄他一眼,他怡然的神情令她不由地火冒三丈。
那天他径自追三哥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在花园里傻里傻气地对着空气说了一大堆三 八兮兮的话,她又气又恼,便下定决心再也不跟他说话了。她是很认真想表示她的愤怒 ,但是他好象全然没有感觉,像现在她急得头发都要白了,他居然还能悠闲地坐在那儿 喝茶,真叫她怀疑自己这么赌气到底值不值得!她想即使她把自己气死了,他可能都还 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终于,她忍无可忍了,走到他身旁用指头戳戳他的肩。
「喂!」她喊。「都要正午了,三哥怎么还不回来?」
聂平耸耸肩算是回答。
楚梦月蹙眉。
「三哥带着江姐姐,大白天在城里晃来晃去很危险的,这点他自己应该知道不是吗 ?」
聂平又耸肩,楚梦月那把「无名火」由三丈窜升到五丈。
她极力整整脸色,随后扯上难看的一笑,嗲声说:「你臂膀痛是不是?要不要我替 你捶一捶,捏一捏?」
「噗--」正喝着茶的聂平,冷不防被茶这么一呛,随即像察觉出危险般地站起来 往旁边移了几步。
楚梦月对他的反应颇觉恼怒,但她心里终究是担心着兄长的安危,是以便暂时不追 究了。
「我在问你话,能不能拜托你用『声音』回答我?」她忍住气。
「小姐可是在担心楚兄?」聂平终于开口。
「谢天谢地,你终于看出了我的忧心忡忡。」她咬牙。
「楚兄说过用不着担心他--」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三哥当然不要我们为他担心,但不是他说不用担心就真的可 以不担心,他还是有可能出事的,你懂不懂?」
「以楚兄的武学造诣,我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忧的。」
「那么他们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不许你再耸肩,否则我找机会在你茶里下毒毒 死你。」
听了她的威胁,聂平的嘴角微微上扬。
「耸肩表示我不知道答案,我真的不晓得楚兄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不过你也不 必这么紧张,也许他们只是有事耽搁了--」
「三哥如今是掳人抢亲的不肖匪徒,怎么能明目张胆在城里胡乱走动?」楚梦月道 ,思索了半晌举起手,指着聂平。「你进城去看看,就这么决定了。」
聂平闻言耸起眉。
「我只做楚兄吩咐的事,我说过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楚梦月已经转过身走离客厅,离他越来越远了。
第七章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从见了她第一眼开始,他就等于是为她而活着,他做了一些在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 荒唐事情,只为了让自己有丝机会能够拥有她:而她,竟试图以结束生命来惩罚他?
正如楚君逸所说,柳家的人在江青璃回到家隔天傍晚,也就是徐嫂回去报讯之后来 到了江家,而且还是柳老夫人亲自乘轿而来。
江青璃在楚君逸的勉强下喝了汤药,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坚持改换素衣为母亲披麻 带孝;江母已入殓,柳老夫人进门时江青璃就跪在棺木旁,低着头无声哭泣。
柳老夫人给死者上过香,过去扶起江青璃至一旁坐下,在她眼底有着对这位孤女的 同情,另外还怀着无可奈何的歉疚之意。
「我是文信的娘,原本该会是你婆婆的。」柳老夫人说着叹了口气。「老实说,我 很喜欢你,以你的聪颖和孝顺,我深信你进了我们柳家的门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好媳 妇。」
江青璃未置一言,只是静静聆听。
「唉!真是造化弄人,偏偏在你过门当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尽管老天爷保佑让你平 安归来,但--」老夫人欲言又止,抓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应该知道女人的名节 重于一切,尤其对我们柳家而言,我们可以不在意你出身贫寒,却不能不在乎--你能 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