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正当她这么想著,低沉而略显冰冷的声音由那两人身後传来。
「沈——沈哥!」叫荣哥的家伙喊道,朝陶然逼近的脚步跟著停了下来。
陶然转头,一辆黑色的BMW旁站著一个瘦高男子,他身著黑丝衬衫和黑色牛仔裤,直而及肩的头发遮住了部分的脸,眼睛又藏在墨镜後头,看不出完整的五官,但在那颓废的气质中似乎有那么点不寻常,不知道为什么,陶然感觉很不安!
比刚才面对这两个穷凶恶极的家伙时还要更甚几倍。
「不要为难女孩子啊!」黑衣男子倚著车子说。「在大马路旁和一个小女生争执,太难看了。」
荣哥一听微微红了脸—但仍为自己辩解道:
「但是沈哥,这丫头不知好歹,撞了人连声对不起都不肯说,还理直气壮要我们道歉,我和小毛气不过,所以才——」
「够了,难不成你们真打算对女孩子动手?」黑衣男子说。
他的语气听起来懒洋洋的,却意外地产生了莫大的效果!只见二高一矮两人乾笑著挥挥手,异口同声道:
「没有,绝对没这回事!沈哥,我们怎么可能对女孩子动手?只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而已嘛!」
哈!真是谎话连篇。陶然瞪了他们一眼,懒得再多说什么,弯腰捡起眼镜戴上,然後将掉落的东西一一装回袋子里,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便转身走开。
没想到才踏出一步,右脚脚踝就传来一阵疼痛,虽然勉强忍一忍还能走,但却是愈走疼痛愈剧烈,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扭伤了!那两个家伙居然害她扭伤了,而她还得走一段路回宿舍呢!所以她最讨厌这些混混流氓了,年纪轻轻无所事事,就会以暴力恫吓善良百姓,根本就是社会的毒瘤、人类的耻辱。
陶然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因此又冒了上来,她牙一咬,转头狠狠地瞪了那黑衣男子一眼,拖著疼痛的脚继续朝校门走去。
「你受伤了?」黑衣男子开口问。
陶然根本懒得回答,头也不回一跛一跛地走著,就在接近校门口时又听见黑衣男子的声音。
「让我送你进去吧!陶然。」
* * *
陶然?他真的叫她陶然?那个穿黑衣服的家伙知道她的名字?
陶然倏地转身。
「你——」
「果然是你!」黑衣男子朝她走来。
「什么果然是我?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陶然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你——戴上了眼镜啊!」黑衣男子像是没有听见她的问题,以沙哑的声音低语著。
陶然愣了愣,警钟在脑中越响越大声。
「你究竟是谁?」
她推推眼镜盯著他瞧,只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唇,却无法透视漆黑的钟片看人他的眼眸。
「我究竟是谁嘛——这个我们边走边聊如何?」他说。
「谁要跟你边走边聊啊?」陶然後退了一大步,越看他就越感觉到危险。
「你是这学校的学生?」黑衣男子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
「难不成我看起来像老师?」陶然没好气地答。
「友善点,我没有恶意。」
「你们这种人所谓的友善我已经见识过了。」陶然看向犹在车旁等候的两个家伙。
「要他们过来向你道歉吗?」
陶然诧异地看著他,数妙後摇摇头道:
「算了,一大早跌下床时我就知道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
「为什么会跌下床?」
「没有因为什么,那是我的老毛——」陶然闭上嘴巴,怪异地看著他。「这是我的隐私,没有必要告诉你。」
黑衣男子扯扯嘴角。
「对不起,我只是随口问问。」
「你也太不客气了。」陶然生气地看了他一眼,破著脚走向校门。「就到这里为止,你别再跟过来了,校门口可是有警卫的。」
「好打算就这样『跳』回去?」黑衣男子问。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陶然咬牙回答。
「我可以送你。」
「校规规定,除了运送大件行李,任何车子不能进出校园。」
「有人搀扶著走总是轻松点。」
「只怕校规也规定了,学生有责任维护校园安全,应该慎防可疑份子进入校园。」
虽然隔著墨镜,陶然似乎仍能感觉他的视线透过漆黑的镜片向她射来,但她也顾不得害怕了,在这儿和他扯个不停可不是她的意愿,再加上脚疼令她情绪不佳,她只想马上回寝室找张椅子坐下。
於是她转过身不理会他,咬紧牙关加大步伐往前走,这回黑衣男子没有再跟上来,一直到她要进校门那一刹那才开口喊道:
「陶然!」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子。
「要不要我摘下墨镜?」他问。
「干嘛?」
陶然不由挑起了眉,他要不要摘下墨镜与她何干?
「让你仔细看看我。」
「看看你?有必要吗?」陶然推推眼镜把他从头看到尾。「别告诉我你其实是木村拓哉。」
「木村拓哉是什么东西?」
咦?这是什么语气?好像不怎么高兴了。
「不是什么东西,是举世无双的好男人。」陶然不耐地回答。
她究竟还在这儿跟他闲扯什么?他跟那两个混混是一夥的,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尤其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的名字,诡谲得很,她是哪根筋不对劲了,居然跟他在这儿谈论木村拓哉?
陶然忽然间讨厌起自已来了,她又一次转身走开,并决定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再停下来,她的脚疼死了,再这么耗下去说不定连回宿舍都有困难。
果然,那黑衣男子又在後头喊了她几回,而陶然也坚定地来个不理不睬,她咬著牙加快脚步走著,直到绕过一栋校舍才慢了下来——
但那家伙究竟是谁呢?他是真的认识她还是随便说说的?在跛行回宿舍的一路上,陶然脑中尽是这些无解的疑惑。
* * *
看见跛著脚的陶然走进寝室,古湘凝惯有的冷静表情出现了一、两秒钟的崩解。
「你——去跳迪斯可了?」她问。
陶然白了她一眼。
「是你要我去买零嘴和饮料的啊!」
「那为什么会跛著脚回来?」
「即使是到便利超商这么一小段路也可能危机四伏,你不知道吗?」
古湘凝看了她半晌,开口问:
「连头都受伤了吗?」
陶然也看了她半晌,回答道:
「有没有人说过你冷血无情?」
「偶尔。」古湘凝拿过陶然手中的东西,扶著她到床铺坐下。「发生了什么事?可乐瓶摔成这个样子,等会一开岂不是要喷的整个寝室都是了?」
「那就把它当香槟喝吧!!」
陶然把右脚放在椅子上,稍稍拉起牛仔裤审视著伤处。
「肿起来了,我到舍监室去要些冰块吧。」
「算了,过几天就会好的。」陶然把脚放下。「学妹呢?还没有到吗?」
「是啊。」
「真会蘑菇!」
「有点耐性嘛!下午才会来也说不定。」
「最好是改变主意不来了。」
古湘凝哈哈笑了两声。
「虽然你不相信,但『玫瑰』终究是挺热门的女子学校,好不容易才能挤进来,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陶然轻蔑地哼了声。
「如果是要学煮饭烧菜织毛衣,上主妇才艺班不就成了?」
「学校里还有其它的课程嘛!」
「你指的是『古董家具保养』还是『恢复疲劳的指压按摩』?」
古湘凝笑了。
「比起一般的学校,我们的课程是奇怪了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玫瑰的教育宗旨比较特殊啊!」
「你不在乎吗?只为了一个不知道长相的男人学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陶然看看她。
「怎么能说是莫名其妙的东西?将来搞不好能靠它们做生意赚大钱呢!」
陶然瞪大眼睛。
「你疯了?做按摩女郎是没办法赚大钱的,再说现在不是已经通过了什么法案吗?只有盲胞才能从事按摩工作,你有点常识好不好?」
古湘凝看了天花板一眼。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不能开西点面包店,或者是弄问什么花艺公司吗?」
「那也很难发大财吧?」
「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你家的钱和我家的钱加起来还不够多吗?」古湘凝说。
陶然又把脚放到椅子上,替自己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我老爸只是家小贸易公司的老板,和你家是不能比的。」她说著轻叹一声。
「不过现在的老头子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啊?辛辛苦苦把一个女儿养大,花一大笔钱供她读书,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去服侍另一个男人?」
「嫁入豪门就是幸福,这种观念似乎已经根深柢固了。」
「你难道没有自己的意见?」
古湘凝耸肩。
「有什么差别吗?反正学费是老爸出的,我也没有特别向往的学校。」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若总是闷不吭声的,会不会这辈子就让老头子牵著鼻子走了?」陶然张大嘴巴嚷道。
古湘凝盯著她,几秒钟之後露出微笑。
「我还说你是怎么了,原来是替自己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