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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叹口气,“你看得见,我与月玫的关系,已经失救。”

  福在沉默。

  这是真的,旁人也无谓虚伪的问:能否再尽一点力,或是:去找心理医生谈一谈。

  “一直以来,我刚愎自用,不肯答允月玫分手条件,今日想来,十分过分。”

  她要求什么?

  “月玫要求分我财产一半。”

  啊。

  “她要现款,我一时调不出来,于是说了一个略低的数目,她不答应,于是拖到今日,也许还想她回心转意,现在知道,是没有可能的事了。”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叠照片。

  周子文指着相片中的人说:“这人,叫桑原,是一个日本人。”

  他全知道了,福在睁大双眼,他还知道什么?

  “英俊,高大,年轻,会得体贴女人,他正是月玫喜欢的那种类型。”

  照片里全是月玫与桑原亲热情况,说也奇怪,因为他俩长相俊美,看上去似一部电影的剧照,并不觉猥琐。

  周子文说:“福在,你不觉诧异,你一早知道?”

  福在点头。

  “所以,你同情我?”

  福在忽然说:“大丈夫何患无妻。”

  他点点头,“我已决定答应月玫条件,我同意离婚,今日是我三十八岁生日,我还有下半生要过,恢复自由身对我有益。”

  终于想穿了,福在代他高兴。

  她今夜的任务呢,福在额角冒出汗来。

  周子文又叹口气,“我如释重负。”

  他好像觉得疲倦靠到长沙发上。

  他对福在说:“自小我长得丑——”

  福在歉意之极,“不,须眉男子,自有气度。”

  “福在,你确是温婉,唉,你说,自始至终,月玫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周子文十分唏嘘,她转过头去,发觉周子文已经昏睡。

  福在看看时间,恰恰九点半。

  照计划,福在应当开亮周宅全屋所有的灯,示意月玫她已完成任务。

  从此,福在不欠月玫人情,她可以立刻离开周宅。

  月玫打算做些什么与她无关。

  月玫怎样寻找时间证人,也与她无关。

  她的责任已经完成。

  但是,福在却没有开亮电灯。

  相反,她把所有的灯都关掉。

  接着,把那叠照片收回抽屉里。

  屋里漆黑,屋外阴雨。

  周子文在书房长沙发上憩睡,福在回到偏厅静坐。

  月玫看中她的懦弱,月玫看错她了。

  十时正,有人敲门。

  福在坦然无惧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司机,他说:“王小姐,太太说约了你打牌。”

  呵,这时月玫替她安排的时间证人。

  她这时如果离开现场,以后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但福在却这样回答:“请告诉太太,我有点不舒服,会提早休息,不出去了。”

  “啊,可需要请医生?”

  “不必。”

  尽忠的司机忽然问一句:“周先生可是在家?”

  福在说:“周先生在书房里睡着了,你来看。”

  司机十分关心这个东家,他走到书房门口张望,正好听到衣着整齐的周子文扯起鼻鼾。

  他掩上门,“王小姐,那我同太太说你不打牌了。”

  司机离去之后,福在坐在偏厅守候到天亮。

  月玫回来了。

  她怒不可遏,一进门,看到福在,便挥手给她一个耳光。

  福在直摔出去,耳朵嗡嗡响,面孔麻辣。

  “周子文在什么地方?”

  福在不出声,她掩着面孔,嘴角淌血。

  月玫在书房看到丈夫,他仍然熟睡。

  她把他拖到地上,用力踢他。

  福在奔过去奋力按住月玫。

  “他已答应给你一半财产与你分手。”

  月玫狰狞到极点,“一半,谁要一半?我要全部。”

  她举起椅子向地上的周子文打去,被福在扯住,两人正挣扎,佣人回来了。

  “太太,王小姐。”

  她们赶来调停。

  月玫恨恨对福在说:“我必不放过你。”

  福在却松口气。

  她拎起准备妥当的简单行李,离开周宅。

  雨没有停,反而下得更急了, 落在福在头上,叫她醒觉。这时,月玫却追了上来。

  “福头,别走。”

  福在摇头,“你去报警吧。”

  “福在,我们再作商量。”

  “与周子文和平分手是最佳办法。”

  “你要到哪里去?”

  “这么大一个人,相信不会倒毙街头。”

  正拉扯,雨中有第三人出现。

  “你们吵什么?”

  是周子文,他终于醒了。

  他惊异之极,月玫怎么会与福在争吵?她俩情同姐妹,况且,月玫只信福在一人。

  月玫一见丈夫醒来,转机真快,她即使嘟起嘴说:“我骂她灌醉你。”

  一手抢过福在的行李,咚咚咚跑上楼去。

  周子文信以为真,十分尴尬,“我怎么醉若烂泥,真不好意思。”

  福在僵在门口,进退两难。

  她深深吸口气,正在这时,月玫高举她的手提电话奔下来,“福头,福头,保险金发出来了。”

  福在一个箭步上前,抢过电话,“喂,是,我是王福在,我马上来。”

  月玫握住她的手。

  周子文见她俩一下子又和好如初,误会冰释,不禁摇头,亲姐妹也不会像她们这样亲密。

  他同月玫说:“我有话同你讲。”

  福在连忙请司机送她到保险公司。

  她一进门便看见刘少波,她没有同他打招呼。

  福在向秘书说明来意。秘书一早已准备妥当,摊开文件,着她签署。

  支票终于交到她手中。

  福在发觉双手微微颤抖。

  她把支票收好,打算立刻到银行存入,并且即时着手找小公寓搬离周家。

  走到门口,刘少波说:“王小姐,我送你。”

  福在冷淡地说:“不用客气。”

  “王小姐住在朋友家中?他们好像姓周。”

  电梯门打开,他陪福在下楼。

  福在对这个调查员毫无好感,维持缄默。

  “周太太在我们处也有户口。”

  福在低下头看鞋尖。

  好不容易电梯门打开,福在头也不回地急急抛出去。

  她立刻联络房屋经纪,说出她心目中房租上限,经纪带着她在中级高层住宅区看了整个上午,走得腿酸,仍然不能决定。

  经纪陪她在茶餐厅坐下,微微笑,“王小姐,因价就货,你说是不是。”

  福在低下头,喝一口苦涩的檀岛咖啡。

  小公寓没有露台,只得一边有窗,对牢别人客厅,招呼几乎不用电话,嘈吵,狭窄,空气混浊。

  啊怪不得李月玫努力谋财,她有她的智慧。

  经纪放下名片,“王小姐决定才找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福在忽然说:“就是刚才那一层好了。”

  经纪意外,“好,我去准备租约,请王小姐明早来找我。”

  福在点点头,付了若干定洋。

  她回周宅。

  那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由金钱划分界限。

  园子里的玫瑰花一直自初春开到初秋,一球球散播芬芳,抬头即是蓝天白云,远处有滟滟海景,佣人闻声即时迎上来侍侯……住惯了还想搬到什么地方去,王福在只逗留了小小一段日子已不舍得离开。

  她必须离开,这不是她的世界。

  第十一章

  想到这里,心境稍觉宽敞。

  月枚在房里摔东西。

  “可恨、可憎、可厌。”

  这人当然不是桑原。

  “福在,站住。”

  福在转头看着她。

  “既然他已昏醉,你为什么不开灯通知,我拖他出去,推下悬崖,一了百了。”

  福在一边脸仍然麻辣辣痛,不想搭腔。

  “他刚才与我摊牌:分我一半,什么叫一半?我怎知他有一千还是一万?这间屋子,他竟推说是祖屋不愿交出,岂有此理。”

  福在仍然沉默。

  月枚忽然尖叫:“福在,你要帮我。”

  她抓住福在的肩膀急摇。

  福在挣脱:“为什么一定要这间大屋?”

  “因为桑原说非大屋不结婚。”

  “你疯了。”福在推开她。

  月枚忽然用手掩脸,“是的,你说的对,我已疯狂。”

  “月枚,戒掉色欲,戒掉毒品,好好做人。”

  她抬起头来,大眼布满红丝,“不要管我。”

  “月枚,周子文已知道你同桑原的事。”

  月枚并不意外,反问:“我有瞒他吗?”

  福在叹口气,看着月枚驾车离去。

  真是一对

  不到一会,月枚又回来了,这次,公然带着桑原。

  福在震惊。

  这仍然是她的家,她是女主人,只有周子文可以应付她。

  周子文要是再不动手,也太没有血性了。

  桑原穿这淡灰色西服,骤眼看,高大英俊,可是他双眼布满红筋,脸色铁青,只觉阴森。

  他朝福在笑说:“月枚的朋友,你好吗?”

  福在把月枚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带他走。”

  “你担心什么?”

  “请给周先生留点颜面。”

  月枚诧异,“你对他有感情?”

  她像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事一般哇哈哇哈地笑起来,她拉着福在到偏厅,桑原跟着进来。

  月枚在福在耳边说:“周子文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他对我有所顾忌。”

  福在看着月枚,“你连根本的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

  月枚更加笑不可抑。

  佣人斟茶进来,她吩咐要冰淇淋,“各式都舀一球,放玻璃碗里。”

  片刻冰淇淋来了,都是可爱的粉色,淡红浅绿嫩黄奶白,还有一球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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