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拎着糕点去探访继母。
她在与朋友打牌,宇宙不想打扰,站在露台与看护说了几句。
“药物仿佛有效。”
“给病人留一些尊严。”
“医生几时来过?”
“今晨与关先生一起来。”看护轻轻说,“关先生真体贴,送上宝石首饰。”连看护都有点羡慕。
宇宙一声不响,走进继母房间,看见化妆台上放着首饰盒子,她打开一看,只见五颜六色晶光乱闪,只觉恶俗,她关上盒子,放进手袋就走。
她要拿去还给关宏子。
有人在家门口等她。
“张宇宙小姐。”那人踏前一步,“对不起,打扰你,我是关宏子的兄弟量子。”
宇宙十分意外,“有什么事吗?”
“我猜想宏子也许会听你的话,所以冒昧打扰。”
“我们商量一下。”
“丽子欠债,需要还钱,宏子一口拒绝。”
宇宙很坦白,“我手头并无现款。”
“这我相信,来,请跟我来看看丽子近况。”
宇宙驶出新车。
“这是你的车子?”
“不,这是宇宙机构的车子。”
关量子上车叫她驶往一个中级住宅区。
到达目的地,他匆匆带她乘搭电梯到某一个单位前按铃。
没有人应门,关量子掏出锁匙开门。
只见屋内四处一片凌乱,有人倒在桌底,关量子连忙过去扶起那人。
“他来过了?你为何开门?”
嘴角流血,眉青目肿的正是丽子。
宇宙大惊,“报警,关先生。”
丽子挣扎一下,“不,不。”
关量子说:“丽子,不能再容忍他。”
这时,宇宙发觉地板上有大量血液,浓稠腥臭。
宇宙浑身寒毛竖起,颤抖着声音:“我立刻叫救护车。”
她又即时找郭律师。
郭律师耐心听她慌忙说完因由:“宇宙,你做的很好,现在,马上离开现场,他们两人的事,与你无关,关宏子已对他们说得很清楚,他不会再拿钱出来。”
“什么!”
“宇宙,关家家事与你无关。”
“见死不救?”
“宇宙,我来接你。”
宇宙动气摔下电话。
救护车已经来到,把不住流血的丽子抬上担架。
这时,丽子已经休克,宇宙只觉物伤同类,流下泪来。
她一直问:“是谁下的毒手?”
关量子答:“她的丈夫。”
宇宙吓得浑身颤抖。
“他发觉她手头无钱,先是诸多讽刺,然后动手,丽子说他扭着她的头发往镜子前推,「看你这个丑八怪,没钱谁会娶你。」”
宇宙闭上眼睛。
“丽子怀孕,走不动,宏子无论如何不愿松手相助,没想到今日那人竟踢她腰部。”
宇宙只看见眼睛前金蝇飞舞。
关量子怒说:“宇宙机构属于我们三兄妹,宏子并吞我们股份。”
医生出来说:“亲属请过来说话。”
关量子站起来:“我是她兄长。”
医生说:“大人无恙,胎儿已失去。”
关量子抹一抹额角大汗,吁出一口气。
宇宙忽然说:“你在此等我,我出去一会。”
宇宙打开珠宝盒子,看清印着的地址,驾车前往银行区。
她走进店里,与经理说话。
“退换现款?”
“是,我不喜欢这款式。”
“张小姐或许与关先生商量过再说。”
宇宙微笑,“我知道你们规矩,五折,我拿了现款走,你们又不吃亏,彼此都不犯法。”
“我们怎向关先生交待?”
“你们一定有办法。”
经理其实惯于处理这类交易,立刻写一张现金支票交张宇宙签收。
宇宙站起来就走。
回到医院,她把支票放进关量子手里。
她无比忿慨,无论如何,关宏子不该把弟妹逼到这种地步。
这时,郭律师找到她。
“宇宙,关家的事你一无所知,切勿介入。”
“我只知道丽子貌似丐妇,且几乎丧命。”
“是因为关宏子的原故吗,关宏子三番四次警告她,那人只是为着她的钱,丽子不该误导对方,使那人以为她有无限量金矿。”
“把丽子那份给她,从此撤手。”
“你说得对,丽子那份,她早已得手。”
宇宙大表讶异,,“你骗我,钱呢?”
“三年花清。”
“怎么可能?”
郭律师忽然大笑,“宇宙,短短数月,你可有计算过你的花费?”
宇宙呆住,她语塞。
“宇宙,跟我走,不是你的错,他们不该利用你。”
郭律师把她自医院带走。
宇宙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小丽满身鲜血。
郭律师向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轻轻说:“看上去虽然恐怖。但丽子会得痊愈,她可以再此怀孕。”
“没有女人应该得到那种待遇。”
“丽子知道那人性格,婚前我们把他调查得十分清楚:他喜欢有钱的女人,他不务正业,他爱吃喝赌旅游华服快车,警方有他打女人纪录,后来事主撤销控诉。”
宇宙不出声。
“这些小丽全知道,她仍然一意孤行。”
宇宙吁出一口气。
“在这之前,他们兄妹同住,丽子朋友进出,家中时时有摆设失踪,一次,管家看到丽子的朋友两人合抬主人房中小型夹万出街,终于报警。”
“为什么丽子朋友都不是好人?”
“因为好青年忙学业做事业,哪里有空陪人瞎搞。”
“到底是亲兄妹。”
“我也这样劝过他,可是,他动了真气。”
宇宙低下头。
“我已经说太多,宇宙,你目前一切得来不易,你要珍惜。”
郭律师的忠告已超过她工作范围。
“宇宙,关量子这个人,请你与他保持距离。”
“一个人与弟妹关系如此恶劣,值得检讨。”
郭美贞不再说话。
宇宙回到家,累极但心神不定。
她走到露台上去,看到有人下车朝她招手,呵,那是陈应生,她连忙叫他上楼。
宇宙立刻去打开大门等他出现。
他是她近日来唯一想见到的人。
陈应生挽着食物篮子自楼梯跑上来。
宇宙笑问:“为什么不乘电梯?”
“练气。”
他进屋子,到厨房放下食物立刻把香槟瓶子放冰箱。
他一边做青瓜三文治一边看着宇宙,“可是闯祸了?”
宇宙啼笑皆非。
真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
“你何必去理关家的事。”
“把弟妹当贼的他,会对别人好吗?”
“他对你极好。”
“狰狞面目迟早会露出来。”
陈应生站起来,“群英不该派我来,我再逗留下去会有杀身之祸,我要走了。”
宇宙睁大眼睛。
他又坐下,原来只是开玩笑,“宇宙,你们之间的事,旁人不便发表意见。”
“我可把继母住院费与租金全还给他。”
陈应生开了香槟瓶子,斟出淡淡玫瑰色汽酒,那浅红,在宇宙眼中,恰恰与他身上衬衣同色。
宇宙多么想靠在他肩膀上哭,或是笑,叹息,感慨,什么都好,或是什么都不做,光是享受他的体温。
他把酒递给她,“为健康。”
宇宙把酒一饮而尽。
“应生,让我们逃到另一个地方去。”
他轻轻问:“城市还是乡镇?”
“乡下,一个像康华尔那样的地方,种葡萄或是熏衣草,写生,吟诗。”
“宇宙,我没有钱。”
“那么替人酿酒,挤牛奶,打工过日子。”
陈应生笑吟:“二十多岁了,你还似个孩子。”
“物质是一切吗?”
“这是个哲学问题,抑或是社会问题?”
“你愿意私奔或否?”
陈应生点点头,“撇下一切,两张火车票,去到永恒。”
“对!”
“衬衫脏了如何洗熨,人倦了到何处憩息?”
“一定有办法。”
“我与你在森林中像泰山那般搭一间树屋居住,子女像猿猴般长大,可是这样?”
宇宙气结,落下泪来。
陈应生轻轻把她拥在怀中。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不会有那么多顾虑。”
他轻轻回答:“我一早已经越过界限,我根本不应独自来看你,群英知道会责怪我,不,谢谢天她不是一个善妒的女子,但是关老板知道了会有反应。”
宇宙问他:“今天为什么来?”
“与你说话,安慰你几句,听你声音,看你笑容。”
“更多。”
陈应生叹一口气,“或许,吸引关宏子的,也是这不羁的脾气。”
“我以为他喜欢漂亮面孔。”
“都会中好看女子极多,都不甘寂寞,四处招摇,不,不,关宏子不是一个肤浅的人。”
一杯汽酒给宇宙的兴奋已经消除。
她走到角落,靠着墙站停,双手抱在胸前。
陈应生知道约会结束,他取饼外套,“再见,宇宙。”
宇宙点头。
“可以握手吗?”
宇宙摇头。
他叹息一声,开门离去。
屋子里静得有回音。
半真半假地,她恳求他带她走,他拒绝了她。
他没有能力。
他知道她更加没有能力。
两个人走出去,未必没有前途,世界那样宽大美丽,但是他不愿从头开始。
宇宙深深悲哀,这一时冲动更加显示她是多么想离开关家。
有人按门铃,宇宙连忙把酒瓶及酒杯扔进垃圾桶。
访客问:“刘玉玲小姐在家吗?”
宇宙回答:“没有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