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金源过来搭住千岁肩膀:“我们出去走走。”
黄昏,闹市人头涌涌,嘈吵热。
金源笑说:“不知怎地,我挤在人群中,说不出畅快,我在这城市长大,熟悉这里一切,如鱼得水,我完全不想移民。
千岁点点头。
他们站在水果摊前喝新鲜椰子汁。
夜之女已四处招客,在楼梯角巡来巡去。
金源又笑说:“你看她们多有职业道德,不管天晴天雨,抑或天寒地冻,照样穿得这样少,站整个晚上,毫无怨言。”
这条街上,什么都有。
一个小贩摆摊子卖冒牌手袋,嘴里嚷:“真的一样,真的一样。”
千岁不禁笑出来,所有冒牌货都自称与真货一样好,很快青出于蓝,比真的还好,面皮老老,肚皮饱饱。
金源自豪的说:“我买个一只真的给桃子,有证书,做工料子硬是不一样,我的女人用真货。
一只手袋还有证书,千岁笑的咧开嘴。
金源忽然指着说:“什么,这里也有车子去了落雾州管制站?不得了,简直勿须再建跨境铁路,哗,全无监管,任意设站,又不按行规经营,叫正式投资取得政府执照的专线如何营生?
千岁连忙在他耳边说:“你兄弟我正是非法经营者。”
金源这才噤声。
回到家里,发现金源父母与蟠桃的家长都在喝茶吃点心,大家哈哈笑十分热闹。
千岁说:“各位慢慢谈,我要工作。”
临走他还听见大伯问:“几时轮到千岁?”
千岁已经出门。
天气忽然起极大变化,一下子刮起雷雨风,豆大雨点撒下,客人见有空位便涌上,一下子坐满。
千岁开车。
后座有四五个男客,两个年轻人低头瞌睡,其余几个中年人粗俗地叙述他们的艳遇,眼尾瞄着女客,哈哈大笑,十分欣赏她们的尴尬神色。
车子驶往郊外,他们也渐渐静下来。
忽然那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站起往车头走去。
千岁在倒视镜中看到,轻声喝道:“危险,坐下。”
那人一抬手,千岁看到一把手枪。
那人命令司机:“把车驶到角落停下。”
这时车尾另一人也亮出武器,“别动,不准出声。”
乘客大声吸气,不敢声张,有人发抖,有人呜咽。
车子停下。
“司机,你拿着这只布袋,叫他们逐一脱下首饰手表,取出钱包,丢进去,快!快!”
千岁无奈,也第一个带头把财物放进布袋子停下。
今夜走的是什么运。
那几个中年大汉不甘心,稍一犹豫,已经听到一下枪声,碰一声爆炸,车顶穿了一个圆洞,是真枪.
有妇女哭出声来。
车厢狭窄,枪声就在千岁耳朵附近响起,嗡一声振荡耳膜,他觉得剧痛,暂时失聪。
千岁沉住气,维持冷静,一下子收集了乘客的财物,把一只重叠叠包袱交给抢手。
那两人得手后本想下车,附近一定有接应车辆,可是其中一人忽然看到前座有年轻女客颇具姿色.
他伸手去摸她大腿。
女客惊的浑身发抖,不能言语。
这时,千岁轻轻拦在手枪与女客当中。
抢手瞪着千岁,扬起手枪。
千岁轻轻说:“你们求财而已,既然得手,何必节外生枝,前方有的是寻快活地方。”
抢手一怔,忽然觉得有理,为着安全起见,呼啸一声,与同伴下车去了。
刹那间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女客瘫痪,放声大哭。
男客们勇气又恢复过来,喃喃咒骂,又迁怒司机不带眼识人,一路骂道派出所。
各人七嘴八舌向警察报告劫案过程。
警察对乘客们说:“你们遇到一个好司机。”
乘客想一想,都静下来。
那年轻女客颤抖地向千岁说:“司机,谢谢你。”
千岁不说话。
他没有好好保护乘客,是他失职,是那场雷雨降低了他的警惕心,他十分懊恼。
有两个女客是他熟客,拍着他的肩膀说:“司机,你已经做的最好。”
以后还有人敢坐他的车子吗。
警察对他说,“王千岁,你要到医院验伤。”
“我无恙。”
警察说:“你耳膜可能受伤,需要检查,耳聋可不能驾驶。”
千岁只得上医院。
真没想到当值医生正是上回那个漂亮女生。
她仍然板着面孔,“又是你?”
千岁垂头没想到当值医生正是上。
随行医生同她轻声说几句,她看着手上报告,点头不语,过一会,轻轻重复:“又是你?”
她带千岁到测试室,亲自替他检查。
千岁的耳朵听不到某段高音阶。
他有点怕,呵从此残疾了。
医生在他右耳朵边说:“王千岁你左耳受到一百二十分贝音响近距离冲击,不幸暂时失聪,大幸是会得复原。”
千岁吁出一口气。
医生忽然说:“我代表你的女乘客多谢你,你很勇敢。”
千岁唯唯诺诺,因有前科仍然不敢抬头。
“劫匪可有蒙面?”
千岁摇头,“茫茫人海,何处去找,劫匪肆无忌惮。”
“上次失去货柜车,找到疑犯没有?”
千岁意外,医生还记得那件事,他又摇头。
这时,警方集中所有证人描述,已制成疑犯绘图。
图中两个年轻人相貌平凡,毫无特征。
警察说:“面对面也很难认出来中。”
千岁说:“两人持枪手势十分熟练。”
警察说:“十四座位,过两天可发还给你。”
“那是我营生工具,愈早还我愈好。”
警察对他有好感,“明白“。”
“我可以回去了吗?”
“警方对你充分合作表示感激。”
天色已微亮。
他在警局外截车,司机见他一两胡髭渣,又孔武有力,不敢载他。
千岁只得叫金源出来。
这时有白色小跑车在他身边停下,那漂亮的女医生探身问:“可要载你一程?”她也刚巧下班。
千岁摇摇头,“有朋友来接。”
果然,金源气急败坏赶到。
女医生微笑着把车驶走。
金源一叠声问:“怎么又在医院,发生什么事,十四座位车呢,警车呼呼吓吓人,你无恙?”
千岁把遇劫一事简洁地讲了一遍,特别叮嘱,“别告诉我妈。”
“呵王千岁,你走什么狗运,我陪你去找人祈福。”
千岁长长吁出一口气,“”我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千岁倒在自己床上倦极入睡,忽然听见枪声响起,低头一看,胸前乌溜溜,一个子弹洞,紫黑色血液汩汩流出来。
他受惊哭叫,“妈妈,妈妈。”
母亲的手按在他额角,“妈妈在这里,你要迟到了,还不快去邓家。”
千岁跳起来梳洗。
到了邓家,管家满面笑脸迎出来,竖起大拇指,“英雄,没想到你今朝来得及上班。”
原来港报当天详细报道了该宗新闻了。
邓家几个家务助理围上来叽叽喳喳问长问短。
管家说:“你先送大小姐。”
原来邓可道也迟了,她一手拿着咖啡杯,一手拿着公事包,匆匆上车。
这是花园里玫瑰花盛开,被早晨的阳光蒸起香雾,整个行车道香气扑鼻,可是大小姐似朦然不觉,秀丽的她埋头在厚厚的笔记里.
千岁把车驶往大学。
她匆匆进去。
杯座上是她的保暖杯,留下一圈淡淡果子色唇印,引人遐思。
千岁苦笑,他还敢想什么。
靠在驾驶位上,他睡着了。
校园幽静,他睡得很好,也不再做噩梦。
不知过多久,有人轻轻叩车窗玻璃,一看,原来是大小姐,他连忙下车替她开门。
千岁送她回家,她每日只来回学校与书房,很少去别的地方,十分寂寥。
回程中她看街上风景,车子停在行人道前,她凝视一个年轻母亲抱一个背一个手拖两个共四个子女匆匆而过,邓可道嘴角露出微笑,差不多年纪呢,命运完全不同,人家已是四子之母。
到了家,她照例向司机道谢,客气一如他好心义务免费载她一程似的。
千岁看到二小姐可人急不可待出来,双手叉在腰上同姊姊说话。
两姊妹没说几句已经不欢而散,可道恼怒的一声不响入室,可人在她背后还斥责几句。
这一切,千岁都看在眼内,他佯装低头什么都没看到。
邓可人朝他走来,嘴角喃喃说:“老姑婆食古不化。”
她把手搭在车上,问司机:“可知我们吵些什么?”
千岁不出声。
全世界争吵,不是位财,就是为气,还会为什么。
果然,邓可人抱怨:“问她借一点点钱都不肯。”
幸亏管家出来叫她:“二小姐,金平银行有电话找你。”
二小姐立即进去听电话。
管家说:“千岁你回去休息吧,难为你了。”
千岁松一口气。
接着还有好消息,警方监证科叫他去取回那辆车子。
千岁把车子驶回修车行,大力冲洗着还有好消息,警方监证科叫他去取。
金源忙来检查,看到那小小枪洞,立刻焊锡修补。
一边喃喃说:“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枪洞。”
车子很快焕然一新。
大伯出来巡视,称赞几句。
大家都懂得低调处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