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有信?
哪里有信?
我为什么从来没有收到过?
我疑惑的眼神转向小福,他拼命摇头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目光杀意浓浓,手在脖子上横过去,做了一个「卡嚓」的动作,他灰溜溜地走上前来,「回禀将军,我家老爷从来没有从悠州寄到的信。」
「……」大将军一时语塞,所有动作一时全部停下。
「一封都没有收到?」他转过头来,对著我,目光怀疑。
我点头点头。
「从九月至今,你一封都没有收到?」他不可置信,口中喃喃起来,神情惶惶。
我再点头点头。
「九月一封信,十月一封信,算来你都还在沧县,我尽数寄到那边,十一月一封,听闻你将到京师,我托大哥转交给你,你一封都没有收到?」他目光凄凄,声音幽怨。
我犹点头点头。
「……」大将军眉头深锁,脸色死寂。「当真一封都没收到?」
我不忍再点头,然而也只能点头点头。
「……」大将军哑然,面色灰败,口中喃喃,声音低不可闻,「我好不容易才写出来的信……我好不容易才写出来的信……」
「悠州本就是边疆地区,动乱非常,路上匪徒较多,从悠州到汾县那么长的路,倘有遗失,也是无可厚非的。」一旁的市井无赖酸秀才白嗣收拾起碎落的自信心,勉强保持他君子形象道,「将军莫过于哀伤。到今日都没有什么不利于李大人的事情发生,想来信并不重要。」
「……」大将军眸中凄凉色彩看了令我心中都不忍,「并不重要……」他喃喃,一副深受打击模样,「并不重要……并不重要……」
「呃……将军在信中说了些什么?」我注意他脸上神情,小心翼翼道。
「……」大将军抬起眼来,注视著我,神情欲泣,「……」
「……」我生生地将口中唾沫吞下。
不要……摆出一副如此……令人想犯罪的表情来……
我是有前科的……
禁受不了……诱惑……
「如若有重要事情,将军现在当面讲也不迟啊。」白嗣在一旁道。显然以他那种正直的程度并不能理解大将军此刻心情。
「你懂什么!」两个人转过头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他应大将军可能是实在太过悲伤,而我,只是心虚地为了掩饰心中邪念。
白嗣表情凄凄,「贤弟……愚兄我……」
我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将军以后可再写交于下官就是。」想来这第一跟第二封信是确实遗失了,那第三封信,十有八九是被应非笑扣留了。
「再写一封……再写……」应将军言语喃喃,凄凄惶惶,「再写……」他跌跌撞撞地出门。「要我再写一封那样子的信……要我再写……再写……」
我面露不忍之色,想唤住他,却又被小福死死拉住。
「干嘛?」欲火难耐,我一腔怒火全部冲著他发泄。
「老爷,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眼神有多色。」小福脸上表情难以卒读。
「……,……」我哑然,「有多色?」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明显到连站得那么远的小福都看出来了吗?
「你看上去就像是要立刻扑上去压住他应将军一样!」
「……,……」是吗?难道我饥渴至此?
「再要你叫住应将军,可能他今天晚上就要被你生吞活剥了。」
「……,……」我李斐看起来像是这样子的人吗?回过头来,望见白嗣不可置信兼恐慌的神情,一下子暴吼起来,「小福,你当我老爷是什么人!我会是这样子的人吗?你看老爷我玉树临风,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如何会起得了这些邪念!你也未免把老爷我太看低了吧!」
小福唯唯喏喏地连忙退下。
我擦了一把冷汗。
「呃……听闻紫帝国内有高官好男风……呃……应该说断袖之癖……呃……」白嗣吞吞吐吐。
「让大哥见笑了。」
「呃……愚兄并不是反对有那种……呃……的喜好,孔子曰,食色性也,只是这男……呃……男色与女色……呃……」
「……,……」
抬眼看白嗣,他竟像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一下子跌坐在床上。「呃……不不不,愚兄并不是反对贤弟有这种喜好,只是……呃……」
「……,……」
「我想今晚我还是不要宿在这里为好……」他急急地整衣,手一碰到外衫,发现是我的衣服,连忙脱下,急急地一把抓起自己在桌边的衣服。
「……,……」
欲哭无泪。
为何他会是这种表情这种反应,难道我看起来像是那种趁人不备辣手摧花的淫贼吗?
「呃,不不不,我这样一走,贤弟定当误会,其实愚兄并不是对贤弟这种喜好有微词,只是这……呃……男色之风不可长……」白嗣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脸色道。
「……,……」
难道我看起来很像是好男色之徒?
「呃……不不不,男色之风无可厚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是美的事物,贤弟喜欢自当是无可厚非,在我南国境内也有这种风气……呃……我是说三品以上的官员捧一些戏子……」
「……,……」
难道我看起来那么像那些捧戏子的糟老头?
「呃……不不不,我不是指贤弟……贤弟此等才华,仰慕之人一定不少,其中当然也会不乏有那种……呃……的喜好,再加上贤弟长成这种样子……」
「……,……」
我……面目可憎,形容猥亵……长成这种样子……是好男色捧戏子的糟老头……
「不不不,贤弟你不要误会!愚兄并没有这种意思,愚兄并没有因为贤弟有这等喜好就嫌弃贤弟的意思,只是这……呃……的喜好……」白嗣分辨不及,满头是汗。
我长叹一口气。「大哥的意思是你我兄弟情份无碍,但大哥绝没有这等喜好。」
「对对对,对对对!」白嗣连连应道,「只是兴趣不同,只是兴趣不同,在君子之道上,在学问砌磋上无妨,无妨……」
「夜深了,那大哥是回大哥的府邸呢,还是就在小弟这儿宿下?」
「不不不,不在这儿宿了。」白嗣急急起身,临去之时忽又道,「贤弟,眼下两国交恶,方才来的人若是得知你我交好,恐怕会以为贤弟卖国通敌……」
「无妨,方才那人是好友,断不会如此。」我笑道。
「……」白嗣沉默了半晌,「其实下午我就想来拜见贤弟的,只是考虑到我乃南国人氏,恐怕会为大人引来无妄之灾,只是又私心难耐,极想见大人一面……故……深夜来访,希望没给大人带来多少困扰。」
「不会不会。大哥多忧了。」我笑言。
「……」白嗣道,「我也希望如此。人心不可测,虽说方才之人是贤弟……呃……好友,但万事还需小心为妙。」
「谢大哥关怀。」我笑道,看他讲得那般的真诚。
「如若此番进京并非好事,贤弟可随时来找我,我主随时欢迎贤弟。」白嗣道。
「倘小弟真有这样的一日,还望大哥多多提携提携。」我笑道。
第三章
「师傅,我们杀了它吃肉吧。」小小少年舔著唇,一双眸子机灵聪慧,手抓在眼前的小驴子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个小孩子对它有邪念,被抓住的小野驴一时撒起野性来,后蹄一踢,蹬到了那个小少年的肚子上。
「唔……敢踢我!不想活了!」十二岁李斐身体柔韧,敏捷地跳过去,一下子骑在那头小驴身上,扯下衫中布巾蒙了小野驴的眼,再旋身一踢,飞速跳将下来。
小野驴躺倒在地上,四蹄朝天。
「敢踢我!哼,吃了你,红焖驴肉,荞面驴肉饭、驴肉水晶饺、松蘑炖驴肉、红扒驴肉、酱驴肉、清汤大碗驴……」少年一边拿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绳子绑起驴子的四条腿,一边口中念念有词,「驴肉小米粥,嗯,炖小米粥也不错,又香又补;不过太麻烦了,要不直接火烧罢了,又脆又软,不错不错。」
师傅站在一旁,听著眼前的少年嘴里咕哝著,微微地蹙了眉。「你都吃过?」
「当然。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驴肉最好吃了。」小少年咽了口口水。
墨樵蹙著眉,这等菜色,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常吃的。
小野驴四蹄被绑,肚皮朝天,鼻子里喷著气。
绑好后,少年拍拍手,满意地望著被缚的小驴,「真是大收获啊,师傅你说是不是?」眼前的小野驴毛色光亮,尤其是肚皮上的软毛,少年伸出手去,摸著柔软顺滑,竟然是越摸越起劲,越摸起上瘾。「真好啊……」小少年满意地感叹道。
「唔——」小野驴闷声叫唤道,四蹄乱动。
年长的师傅站在一旁,瞠目结舌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喉间轻轻地滚动,最后竟是轻笑出声。「呵呵,呵呵呵——」
蹲著的少年闻笑抬对,望见师傅如此明媚笑容,一时竟是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似的,机灵聪慧的眸子中一瞬间似乎闪过什么,却又立刻回复了那种年龄的单纯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