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女孩迅速的抱起乌龟,跑进小径里。大白鹅们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小黄也是,尽责的小黑则是犹疑的观望他几眼后,决心奔向主人。
这大概是那只乌龟这辈子移动得最快的一次。他蹙起浓眉,也许他该考虑将胡子剃掉,看到他友善的白牙后,那女孩的反应就不会那么激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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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阿墨放进池塘里后,李矜亚站在池塘边,视而不见的望着前方,仍然气喘吁吁,心跳飞快。
她极不规律的心跳不是因为奔跑,不是因为受惊,也不是因为大白、中白、小白正争食她竹篮里的面包生气,而是因为门口那位满脸胡子的男人。
她的脸发烫,眼眶发热,全身的血液因为莫名的激动而急窜,让手心都冒出汗。她抬手捂住胸口,隔着肌肤,仍感觉得到心脏像要跳出来般,
他回来了!她都已经快放弃了,居然看到他就站在门外!她在疑惑了几秒后,即认出了他,那双弯弯的、会笑的眼睛的确是属于他的!
当她紧张的抚平身上的皱折与尘上,再次跑出去时,巴骆远正打算将他的登山包抛进来。
矜亚连忙跑过去将上锁的镂花大门打开。
巴骆远从墙头拿下登山包,举手抹了下额上的汗水,夸张的呼了一声。
“你救了我一命,我差点用自己这把老骨头去跟那堵墙拼命哩!”
矜亚漾出笑容,与仍不识相的对他咆哮的小黑。
小黄形成对比,她对它们摇摇头,严肃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上前拉住他登山包的提手,想接过来。
“小女孩,你会被压垮的。”巴骆远轻柔的拉开她细瘦的手,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都是你整理的吗?”
矜亚点点头。
“你住这附近吗?是不是以前帮忙打扫这里的那位欧巴桑的亲戚?你很厉害,年纪轻轻的居然能将这么大的地方整理得这么井然有序。待会儿告诉我你的银行帐号,我会……”
他突然发现女孩脸上的笑容逐渐隐没,并且脸色愈发苍白,最后甚至掉下泪来,
她的眼泪让巴骆远摸不着头绪,他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了?”他问,微弯腰拉起袖子想帮她擦泪。
矜亚很快的退开,摇摇头,乍见他时的惊喜已消逝。原来他忘了她。
拿下草帽,她含泪看了他一眼后,落寞的走出大门。
巴骆远仍满心困惑,且觉得她那孤独的背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她走进对面那幢别墅,十几年前的记忆突地冒出来,嘴巴也惊讶的微张。
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他不由自主的跑上前,想开口唤住她时,她已经合上了门。
巴骆远放下高举的手,叹了口气。难怪刚才她看他的眼神里有责怪与怨怼。
他垂下视线,与小黑四目相接。
“怎么不提醒我你的主人叫李矜亚?笨狗!”他忍不住大骂,
他横眉竖目的,满脸胡子看起来不像善类,主人又不在,小黑再也无法继续装勇敢,夹着尾巴奔进小径。
☆☆☆
屋子里的环境没有想像中的糟,不,比想像中好了许多,虽然家具是旧的,摆设似乎也没什么变,但吊灯还会亮,电视还能看,音响也还能听,而且有股暖暖的、温馨的古早味儿,让巴骆远进门后便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后,他取出轻薄的手提电脑开始工作。
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接收完世界各地传来的文件,之后的时间就在摸胡子沉思与作决策中度过。
直到听见敲门声,他才发觉天色早已黑了。
矜亚敲了好久的门,以为他不在,正掉头离开,听到开门声便立即回过身来。
“矜亚,”巴骆远叫出她的名字。“你长大了,而且变漂亮了,加上我的近视度数加深太多,所以没能及时认出你,你别生气了。”他以为她不会再理他了,瞧她下午离开时背影那么难过。还好她还愿意来敲他的门。
“那是给我的吗?”看到她手里端着食物和一壶茶,他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噜叫了起来。
矜亚没说话,只是将托盘递给他。他迟来的认出没能让她的眼睛再次晶亮起来。
焗烤咖哩饭水果茶
托盘里的便条纸上,一排清秀的字迹写明了这是他今日的晚餐。
矜亚转身要走,巴骆远唤住她。
“矜亚,后院那些牲……可爱的动物是你养的吗?”
他边舀起一口咖哩饭送进嘴里边对她说。
她的视线望向后院,接着移到他身上。
她没说话,他当她默认了。“我是不介意它们在后院做什么,只是……”
矜亚的手里突然多了个小本子,她翻开一页,举到巴骆远面前。
“我家的人不让我养它们,所以先寄放在你这里,我会为你整理环境,拜托。”
巴骆远困惑的拧起眉头。
她为什么不说话?还是小鬼时的她话虽然少,但还能出声,怎么现在只能举笔表示心绪?
他沉默得愈久,矜亚的心就愈沉重,就在她强迫自己去思考该将小黑它们带到哪里安顿时,巴骆远将小本子从她手里抽走。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在小本子上晃了晃,然后递给她。
看清楚小本子上多添的苍劲字迹后,矜亚终于笑了。
巴骆远的黑色钢笔划掉了“拜托” 那两字,并在底下接了“还会帮你准备三餐,避免你被自己的厨艺毒死,导致台湾损失一名英俊睿智的男人。”
“那就成交了,一天一千大洋,外加敝帅哥香吻一个,如何?”他不正经的嘻嘻笑。
在前庭微弱的灯光下,矜亚的脸微微泛红。她在小本子上写了写,拿到他面前。
“若接受你的香吻,怕到时被毒死的是我。不用你的一千大洋,我愿意为你做三餐,以谢谢你答应让小黑它们留下。”
她的眼里有着笑意,巴骆远则捂着胸口故作心碎状。
“那我只好把香吻留给小黑了,不过一千大洋我坚持要给,我要吃好的,不要每天啃青菜萝卜……唉,你不要再写了,这件事你不得有异议,别忘了你那群可爱的动物还在我手里。”看她又俯首振笔疾书,顾不得卑鄙,他拿那几只小牲畜来威胁她。
矜亚抬起头,表情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后,她将小本子翻过一页,又摇起笔杆。
“你慢慢吃吧。明早你想吃中式早餐还是西式的?
中午呢?晚上呢?宵夜想吃什么?”
“你没发现自己已经多养一种动物了吗?”巴骆远正色道。“你把我当成猪就好,我不挑食,很好养的。”
矜亚闻言笑了起来。
“你的声音呢?”他问。她连笑都是无声的。“希望不是被我吓跑了。”
她的笑容登时消失,视线也开始回避他。
“没人听我说话,所以我也就不再出声,很久以前就习惯了。”她在本子上写着。
“所以你可以说话?”
矜亚迟疑了会儿后点点头。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她好久没听过自己的声音了,在家里她没什么发言权,也没人强迫她开口,所以至今一直没说话,不是刻意的,只是没有说话的欲望。
“那你可不可以开口说句话给我听?我想听你的声音。”巴骆远露出贪婪的神色,像匹贪得无厌的狼,配上他的大胡子,还真有几丝邪气。
她没上当,含笑摇头。
“就算你这样威胁,我还是不想说话。”
“想秀自己的字也不是这样呀,说出来比用写的有效率多了。放心,我很厚道,就算你的声音像鸭子叫,我也不会介意。”他的眼神非常诚恳。
矜亚含笑,诡异的看了他一眼后,写了一行字。
“如果你愿意把胡子剃掉,那我就试着开口说话。”
她开出条件。
巴骆远佯装受辱。
“没想到我的诚意居然比不上脸上这些毛。”他考虑了会儿。“不是我不刮胡子,而是怕刮掉后,日子就不得安宁了,到时候你也会困扰的。”
矜亚脸上仿佛写了个大问号。
“胡子能将我的美貌遮去百分之六十,刮掉后美貌立现,到时这里成了女人的赏男胜地,而且她们很可能会拔大白鹅的毛回去做纪念,录小狗的吠声带回家欣赏,还会想跟乌龟赛跑,搞得这儿鸡犬不宁,我又不能昧着良心收观光费。”他认真的掰了一堆。
“你想,那不是很糟吗?你忍心让大白鹅变秃头鹅?更可怕的是以后你送东西来给我吃就没那么容易了,你又瘦又小,怎挤得过那群女人?”
“以上那些事件你全遭遇过吗?”
看了她的字,巴骆远耸耸肩。
“想也知道嘛,不然你以为我留胡子做什么?”这小妮子看上去一副单纯傻气的样子,没想到居然也有犀利的一面,知道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不想刮胡子。
矜亚盯了他浓密的胡子好一会儿,再度提起笔。
“事到如今,我也老实告诉你好了,我的声音不普通,一开口,听到的人就知道什么叫黄莺出谷,唱起歌来会让大家沉迷其中,不想去工作,所以为免影响台湾的产业竞争力,我就把喉咙封起来了,开口之日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