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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采什么,我帮你?”男子进来问。

  “就采集些小花、小草,种类愈多愈好。”米蕊绽感激地说。“采愈多,小朋友可以认识得更多。”

  男子蹲下来采着,腰间的行动电话拨散了蒲公英羽毛般的花絮,漫天飞舞,有的随风远扬,有的飘落在他健硕的背上、光泽的发上……“这样可以吗?”他把连根拔起的小草给她看。

  “可以。谢谢你,骆警官。”米蕊绽感动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姓骆?”他警觉地望向她。

  敏感、紧张应该是他的职业特性吧!

  “我刚刚听见人家这样叫你啊!”米蕊绽笑笑,指着他手上的草说:“这是白花霍香蓟,春天会开的花,还有紫花霍香蓟喔!”

  “我是骆同森,今天才调来,请多指教。”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采小草。

  “有人走失羊吗?”她找话聊。

  “那些是赃物,等一下失主会来认领。”他递给她一把小草。

  “有人半夜开着小货车到牧场里偷羊?”米蕊绽好奇地问。

  除了牧场,这里没有其它地方养那多羊,而那个牧场是承租她家的地,东西失窃让人意外,像自己家里遭小偷一样。可是,男子迳自拔着草,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回答,半晌不吭声。

  “你们好厉害,怎么找到的?”她只好又说。

  “羊很显目,只要报案,警网很容易就拦截到。”他懒懒地应。

  “你对这里的感觉很差,对不对?”米蕊绽猜测说。

  “比想像中的好多了。”他又给她一把小草,表情还是同样冷淡。

  米蕊绽猜想他是个住惯都市的人,来到乡下感觉不习惯、不愉快。于是,她发挥老师本色,循循善诱起来:“我觉得人要像蒲公英一样,不管落在什么地方,无论环境好坏,都要努力去适应,适应力强才能够生存,你说对不对?”

  男人没有说话,只盯着她看,像质疑,又像落入思考。

  “我也是这样的。”她又耐心说:“本来我以为自己回到天堂,但事实和想像差了一大截。不过,我是嫌这里太繁荣,不够荒凉……”

  说着,米蕊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爸爸说我是吃错药、头壳坏了。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我当老师当得可快乐了,你多待一段时间,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快乐。”

  快乐?职业使然,骆同森涉足最多的就是八大行业,也接触过无数从事特种行业的女人。早已习惯她们的浪乳丰臀、烟视媚行。米蕊绽晶亮无瑕、亲切随和的笑容,让他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像世界太平一样。

  “也许吧!”他淡然一笑,问:“你知道哪里有房子要出租吗?”

  “我才回来一个月,不清楚耶!”米蕊绽抱歉地说,路上的孩子已杳无踪影,她瞥了瞥表,上课时间只剩五分钟了。

  “很感谢你替我摘花。早上你看见我的地方就是我家,如果你有空,欢迎你到家里坐坐,再见。”

  郑重说完,她拿着摘采好的花快步离去。

  “她跟你说什么?”望着轻捷的脚步远去,站在分局门前的阿溪过来问他。

  “我问她,这里哪里有房子出租。”骆同森回答说,但想起没问她名字,于是趁机问:“她叫什么名字?”

  “米蕊绽,米饭的米,花蕊的蕊,绽放的绽。”阿溪咬字清晰地说。

  “米蕊绽?”真是好……好怪异的名字!

  “很独特对不对?”阿溪笑着朝坡上指。“她家在那里,是分局‘列管建筑物’。”

  “列管建筑物?”骆同森疑惑不已,但经由阿溪热心地叙述,他明白了米蕊绽家里的大概,包括祖宗三代。

  原来,米蕊绽的曾祖父是大地主,租耕的佃农多得难以计数。后来因为政府实施耕者有其田,土地放领出去很多,财势才敛缩下来。

  到了祖父这代,因其生性保守,守着偌大农地耕种收成,没有太大的作为。米蕊绽的父亲继承祖产后,无意过看天吃饭的务农生活,见地价飙涨,干脆把土地卖了,转往都市去发展。

  经过多年努力,拼下显阔的事业王国,也重振了多年持平的家声。而发迹后,他们也不忘回馈乡里,分局那辆救护车就是她家所购赠的。

  为了回报人情,局长对她采取了严密的“监控”,不但在她家设置了巡逻箱,要求执勤人员定点、定时巡逻,连路过都必须特别瞄一下……“有空过去看看,顺便捉些不识相的阿猫、阿狗回来。”分局长总说。

  伴随财富而来的,往往是权势,分局长的做法和她显赫的家世绝脱不了关系,不过,一个独居女子容易受到歹徒觊觎,也是不争的事实。

  与其事后不眠不休地追缉、移送,不如事先防范。

  第二章

  夕阳西下,骆同森开着自己的二手BMW,沿着街道转着。在翻阅了一整天的小镇档案后,现在,他需要实地的了解和全盘的掌握。

  外地居民不断地涌入,造就了繁荣,但跟随繁荣而来的,就是特种行业的蓬勃发展和治安问题的复杂。不过,这两年来小镇的治安问题并不严重,需要员警处理的大多是意外事故和小窃案。

  也许是转型尚未成功、纯朴的本性未褪,否则哪能有如此的好光景呢!

  “欧巴桑,请问你知不知道这里哪里有房间出租?”骆同森停下车,问着一个在路上行走的欧巴桑。

  这里的员警大多是本地人,要不然就是来自附近乡镇,所以警局没有宿舍,同仁们也不知道哪里有房间出租,所以,他得替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

  “你外地来的吗?”

  欧巴桑好奇地看他。

  “是啊!我是刚调来的警察,请多多指教。”骆同森客气地下车说。

  “乡下地方哪有房间出租?你只能租整间的啦!”欧巴桑热心地指着巷子里说;“那里有栋空屋,阿忠前镇子搬到台东去了,房子现在是阿辉在替他看管。”

  骆同森走上前去瞄一眼,对那户近乎破败的空屋兴趣缺缺,于是又走回来。

  “警察先生,这里的空屋不多喔!”欧巴桑好心地提醒着。

  空屋不多,但不意味着没有,大不了一条街一条街地找,挨家挨户地问。

  “谢谢,我知道了。”

  骆同森笑笑,发动车子离去。

  小镇就巴掌大,晃了几条街、兜了几个圈,就看得差不多了。他转了个弯,朝早上问路的地方开去,克尽职守地去为一个独居女子维护安宁。

  老屋斑驳破旧,水泥地上也缺损处处,相较之下,屋前那辆红色喜美就崭新得怪异,像广告里刻意营造美丑的对比一样。

  不过,说屋子丑也过分了些。山墙彩绘、飞檐马背、前后堂、过廊……以三十年前的社会经济情况来说,这种建筑手笔算是不凡,维护得也算不错。

  很多人都这样,一旦显达荣发就搬到外地去,只留下祖厝感念先人筚路蓝缕,也藉以溯本追源……可见,米家还算是饮水思源的。

  骆同森把车驶上空旷的水泥地,停在一辆红色喜美旁,然后下车前去查看。

  几扇古朴、精致的木制门窗,充满思古幽情。从窗户朝里瞄去,可以看见色泽已旧但依然闪亮的洗石子地砖和大理石桌椅。光亮的茶几上则摆着一个白色马克杯和一个饮料空瓶,瓶里插着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招展着秀雅的丰姿。

  那些花颇有那女人的味道,不过,屋里简单、老旧的陈设给人一种“家徒四壁”的感觉。

  落难公主?骆同森耸耸肩,继续朝屋旁看着。

  一条水沟沿着屋边筑设,沟里的杂草有人清理过,可是没弄干净,像一个别脚理发师的作品,又像男人多日未刮胡子的下巴。

  这事不是一个花拳绣腿的女人所能做的,勉强成事当然会有这种结果。

  “你现在在干嘛?”电话响了,骆强雄浑有力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

  “履新行程。”

  骆同森拿着电话继续四处走动。

  “什么履新行程?你是不是在看房子?”

  “执勤啦!”

  “执勤就执勤,咬文嚼字地干嘛!”

  “落难就不要坚持格调了啊?”所以骆同森非要咬文嚼字不可。

  “去你的格调!真有格调,就不会流落异乡了。”骆强啐他。

  “才怪!通常坚持格调的人最后的结局就是流落异乡……”骆同森打算搬出中国历代忠臣名将和养父斗嘴,但看见一个男人忽地从屋后窜出,行迹鬼祟。

  “爸,有情况,我要挂电话了。”收了电话,骆同森潜身过去,准备盘查。

  男子看见他,立即转身往坡上狂奔,坡上小灌木迤逦成群,岔路有好几条,骆同森追了一小截路,在一条岔路上逮住他。

  “你想跑到外县市吗?”

  他拎着那男子问。

  “我要找敏慧。”男子语气含糊不清,神情有些弱智倾向。

  “我是警察,告诉我,你想干嘛?”怕疾言厉色会惊吓他,骆同森放缓语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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