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她云淡风轻的带过。
三个牌友见阿眉姨在处理家务,很识相的各自找事情做,有的杵着拐杖上厕所去,有的装病躺回床上,只剩小罗动作慢半拍,还在收拾麻将,但大伙都也很有默契的装作这局不算。
「喂!你们在干嘛?继续打呀!」见他们鸟兽敌,阿眉很不是滋味。
小罗抱着麻将盒,一拐一拐的跳回隔壁床。「还要打?都输到脱裤子了,不打了!都输同一家,不公平啦!」再打下去,他出院时,烂债都要记满一面墙了。
「坐呀,别老站着。」阿眉招呼着谷阳,要女儿把一旁的凳子给搬来,让客人坐。「没想到头一回见面,就拉你上牌桌,我以为你是小罗他们的朋友。」
谷阳只是笑一笑,拉着闳嫣坐下,自己站在她身后。「我应该早点来拜访伯母的。」
「妈,他是我老板,以前跟你提过的。」见母亲还在状况外,闳嫣提醒着。
「啊!就是那个花心、没女人会死的大老板喔?」
窝在病床上偷听的牌友们,听阿眉姨这么说,差点没摔下床来,就连闳嫣的脸色也翻青,而谷阳却一派镇定。
「是闳嫣对我有所误解,事实并非如此。」
闳嫣撞他一个拐子,哪有人说谎还能如此脸不红气不喘的?
「对嘛!看你一脸斯斯文文的,哪里花心了?」阿眉笑得和气。「你们交往多久了?」
「我们认识八年多,不过交往是最近一、两个月的事,今天来是……」
「可以嫁了、可以嫁了!死丫头,也不跟你老娘讲有交往的对象,害我还鸡婆的安排相亲。」阿眉瞪着女儿。「谷先生,请别介意呀!」
瞧娘亲死命想把自己推销出去,闳嫣就没好气。去年她带前未婚夫回来过年,也没见她如此热络。
「我和闳嫣有结婚的打算,这次回来是和伯母——」
「没问题!什么时候?」
以为还会被刁难一下的谷阳,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突然脑筋一片空白,被喜悦给冲昏了头。「我……我问闳嫣……」
「对啦对啦!这种琐事交给那丫头去打理,咱们继续在牌桌上交流感情。死小罗,我的麻将咧?别给我装死,刚刚你们欠的钱还没给我女婿,想污我喔!」拉着谷阳,阿眉一讲到麻将,精神就来。「跟你说呀,你长得还真像我家死去的那一口子,难怪我越看越有缘,这回丫头可真是挑了个好对象,上次她带回来的那一只,连一筒都不晓得,给我摸了一只鸟当一筒想诓我,真是死小子!」
闳嫣额上冒了黑线,她娘亲的嘴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记得有空多回来看看我呀,顺便陪我摸个几圈,你也晓得老人家都是很寂寞的。」搓着麻将,阿眉似乎想起什么。「对了!丫头,孟俯见过我家女婿没?」
瞧她叫得很亲切,闳嫣翻了翻白眼。「见到了。」她无力的收拾母亲吃完的便当,见他们又准备开赌,很想吐血。
阿眉定睛一瞧。「唉呀,我说女婿呀,你眼角那块瘀青,不会是孟俯做的好事吧?」她哈哈一笑。
「是呀。」谷阳摸摸眼角,嘿嘿地干笑。
「好啊!那个欠人教训的臭小孩,等他来时,我替你讨回公道!」
「妈,谷阳他打落表哥两颗牙啦!」
「什么?」阿眉不可置信地看着谷阳,只见他越笑越心虚,俊脸都白了。
「我……我感到很抱歉……咳——」话还没讲完,阿眉胖手伸来,拍得谷阳快要岔气。
「好样的,我女儿嫁你嫁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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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红霞满天,晚风阵阵袭来,花朵摇曳生姿,清香扑鼻。
黄沙路面扬起淡淡尘烟,黑色轿车停在绿意盎然的宅院里,闳嫣下了车,谷阳拎了刚采买的食材紧跟在后。
离开医院时,他们还顺道去黄昏市场捡些便宜,购得为数不少的新鲜食材,尤其是谷阳,头一回到传统市场,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什么都觉得新鲜。
闳嫣教他如何挑食材,怎样跟老板杀价,买的全是他爱吃的东西。
「等会儿你先洗个澡,半小时之后就可以开饭。」她掏钥匙准备进家门,却嗅到一抹烧焦的味道。「是不是失火了?」
谷阳动动鼻头,似乎也闻到烟味。「应该是有人在烧东西。」
她退到院子里,见到自家后院白烟袅袅,惊慌失措的尖叫。「啊——」
「闳嫣?」他还来不及安抚她,就见她像个小火箭冲到后院,沿路恶咒,像个连珠炮般骂不停。
他尾随在后,还掏出手机,如果情况不对,随时报警。「闳嫣,你跑慢点!小心别摔倒。」
她压根没空搭理谷阳,奔向后院的途中,还连连拐到脚,索性把高跟鞋脱了。
谷阳跟在她后头,捡起那双被主人遗弃的鞋子,瞧她一副不知要跟谁拚命的模样。「闳嫣!」
「赵孟俯!你搞什么鬼?」闳嫣冲进后院,又叫又跳的。「谁叫你在我家后面烧东西?如果风势不对,烧到我家怎么办?」
赵孟俯被她突如其来一吼,吓得差点没栽进火堆里。「是你呀!我还以为是谁家的母老虎?」
「少给我要嘴皮,还不快把火灭掉!」她气喘吁吁的按着两膝,瞪着前方五步之遥的表哥。
赵孟俯踢踢脚边一篮生地瓜。「我在烘窑准备烤地瓜。」
闳嫣跳过去,碎石将细白的脚掌扎得红肿。「怎么会有地瓜?」
「买的啦,你不是最爱吃?」瞧她泼辣的鬼吼鬼叫,真是没形象。「干嘛不穿鞋?台北流行打赤脚喔?」
闳嫣捶他一拳。「我以为有人要放火烧我家,所以赶来拚命!」
谷阳见表兄妹俩有说有笑,才知道是场乌龙,于是将捡来的鞋摆在她脚边。「穿上吧。」
闳嫣瞪着赵孟俯临时搭起的红砖窑,突发其想。「晚上就在这里吃吧。」
「好呀,你炒几样简单的青菜,我刚好有几瓶不错的陈酒,正好可以请谷先生喝。」赵孟俯弯下身去,从篮子里捡了几块形状略长的地瓜,准备等会丢进窑里。
「原来地瓜就是这样烤的,只要丢下去就行了吗?」从没见过砖窑的谷阳,见窑内烈火冲天,也觉得好玩。
「不,这样扔下去,地瓜会烧光光,连皮都不剩。」赵孟俯笑哈哈,就连闳嫣也笑他土。「得将木材燃烧约一小时,使窑壁及红土砖温度上升到一百度以上,直到烧出灰烬,足以闷热地瓜和其他食材。」
「我刚好有买只鸡,等会儿把它一块丢下去。」闳嫣朝窑内扔下几根薪柴,热气蒸得她满脸通红。
「之后呢,要用泥巴密封炉口以避免热气外泄,然后将烧热的红砖敲碎铺在高温的灰烬上,闷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能开窑了,地瓜也就熟啰。」赵孟俯还在捡着地瓜。「剩下吃不完的,你们就带回台北吧。」
「我们吃它个两天两夜,还怕吃不完?」闳嫣蹲在赵孟俯旁,看他选地瓜,笑得像个孩子。
「亏你还是个小姐,吃一堆地瓜,不怕拚命放臭屁破坏形象?到时谷先生不要你,哭也没用。」知道表妹爱吃,他才上市场搬来这一篮地瓜,好让她带回台北。
「烘窑烤出来的地瓜才好吃,回台北我只能用微波炉烤,味道没那么好。」她抛玩着地瓜,扔到谷阳身上,好在他反应不慢,及时接住。「喜不喜欢吃地瓜?今天晚上就吃地瓜当晚饭,如何?」
「好呀!」
「让你这从小在都市水泥丛林长大的小孩,见识我们乡村田园之美。」闳嫣对谷阳咧嘴一笑。「第一道烘窑烤地瓜,包你唇齿留香,念念不忘。」
「死丫头!你在卖药啊!」赵孟俯敲她的脑壳。「快去炒几样菜,顺便把你买来的鸡料理一下,等会儿就要闷地瓜了,你再慢半拍,咱们就要饿肚子了,手脚还不快一点!」
闳嫣嘟着嘴,不知在碎念些什么,抄起脚边的食材,回到屋内准备。
见她背影越走越远,赵孟俯这才笑出来。「臭丫头,毛病一堆,你一定很头痛吧!」
谷阳笑道:「没那回事,闳嫣帮我很多忙,通常都是我给她找麻烦。」
「这丫头什么不爱,偏爱吃烤地瓜。以前家里没什么钱,几颗地瓜还供得起,但也不是每天都有,有时她嘴馋,还会拉着我偷挖隔壁的地瓜……」
「你们感情真好。」这点让谷阳羡慕极了。同是家中独子,她有赵孟俯可陪,他就没那么幸运。
「是呀,有时人生就是这个样子。本来跟她一天到晚斗嘴吵架,我姑丈死后,我才觉得一些事应该要好好把握。」站起身来,拍落衣裤上的灰尘,赵孟俯继续朝窑内扔下木材。
「可以多和我说说闳嫣小时候的事吗?我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