闳嫣瞪他一眼。「你该回台北了吧,明天一早就回去。」再消磨下去,只怕落人口实。
「我离开公司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你就要赶我走?」
「亲没得相,你留在这里也就没意义了。」
「你母亲我都没见到,至少也得让我跟她老人家见上一面,打声招呼也行。」
闳嫣诧异的抬起头来。「你真要见面?」
他皱起眉头。「你该不会以为我求婚是求假的吧?」就算她真有拒绝结婚的纪录,但那也不足以动摇他想结婚的念头。「我的玫瑰你已经收啰,现在就摆在你家茶几上,那可是证物,没得耍赖。」
「你是说那几朵濒死的玫瑰吗?说不定明早就凋谢了,半朵都不剩。」
见旁边有亩辽阔的田地,谷阳索性拉她坐在那儿休息,就着淡色路灯,享受夜里宁静的氛围。
「没想到有人是这样过日子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的人生,绝大部分是庸庸碌碌。「真羡慕。」
「有钱没有闲,有闲没有钱,也就没什么好比较或钦羡的了。」
「从有记忆以来,背着谷姓的我,没有太多自由。在别人想着未来时,我该走的路就已在前方,根本不用想破头,因为早有人铺好了。」
闳嫣揽着他的肩,像哄小孩子般安抚他。「你已经走出自己的路,不是吗?虽然忙着游戏爱情,但是该尽的本分,你没一样错过。」
「这是在夸奖我,还是讽刺我?」枕在她肩上,谷阳轻合上眼。
「『别对自己太苛刻』,这是你常对我说的话,其实你未尝不是一样?」他们是同种人,对自己自有一套标准,即便目标遥远,也会奋不顾身达成。
「被你发现了,真是我的好知音呀。」他亲吻她的颈子,细腻的触感自唇瓣传来,比上好的缎子还要柔软。
「明天,去见我母亲吧。」轻软的语气吐在他耳边,闳嫣心底认定了这男人,或许他能与自己创造共同的未来。
谷阳抬起头来,满脸不可置信。「你同意了?」
「我可没答应你什么。」别过脸,她窃喜在心头。「你若不想,那就别去。」
「我去、我去!」谷阳激动起来。「明天什么时候?早上?中午?还是下午?伴手礼我还没买,你不早点说,否则我就带台北的名产来!」
见他慌慌张张,闳嫣不禁笑开来。「台北哪来的名产?坏空气?大塞车?」
「错!是台北一0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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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病房前,谷阳略显局促不安,一手提着精心挑选的水果礼盒,另一手牵着闳嫣。
「我看起来还好吧?」
「跟平日一样潇洒英俊,别担心。」闳嫣正想推门进去,却被谷阳给拉回来。「干什么啦?我们已经站在门口五分钟了,你想当门神,我可不想。」
「和你表哥借来的这件西装外套如何?」
之前穿来的那套,已经在赵孟俯的摧残下,右边袖口裂了一角,左边口袋破了个洞,仅剩里头的衬衫勉强可用。
「不错呀。」拉整他的衣领,闳嫣已经很习惯替他打理衣着上的小细节。「放轻松点,我妈没你想像中严肃。」
「礼多人不怪嘛!」他拉拉西装外套,看着腿上的牛仔裤,也是跟赵孟俯情商借来的。「我穿这样会不会太随便了?」
「拜托,我表哥来医院都穿短裤和凉鞋耶!请问你是要见大客户,还是国外元首?」再拖下去,午餐就要变晚餐了。「你不进去没关系,我自己去!」
「你又不是我,怎么能体会我的紧张?」好歹他是求人家把养育多年的女儿委身给自己,如果角色换成她,最好不会比他紧张!
「罗唆!又不是我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是你硬要跟来的。」闳嫣瞪他一眼,决定不再搭理他了。
「我就是非你不娶呀,别那么计较了啦!」
闳嫣睨他一眼,哼声就推门进去,谷阳紧跟在后,却见到不可思议的景况——
「来来来!海底捞月,胡了、胡了!一个都别想跑!」中气十足的嗓门在病房内回响,后边还跟了几声有气无力的哀叫,很是精彩热闹。
「阿眉姨,这样你也胡喔?」众人瞠大眼,他们坐下来打没几圈,全都给剥了层皮,这位新来的大婶会不会太不客气了点?
「死小罗,赶快把钱掏出来,这回不准记帐,昨天你欠了一屁股烂债,阿眉姨没跟你计较算不错了!」边掏钱边骂人的男人敲那小伙子几下,嘴里叼着牙签,看来也输得快脱裤子了。
被钉得满头包的小伙子哀怨的扁着嘴,这回总算掏出钱了。
「妈!」闳嫣简直不敢置信,自己母亲竟然在公共场所公然聚赌?
「嗨!阿眉姨的漂亮女儿,你好!」叼着牙签,手里还在算钱,壮汉魁梧的身形像头熊般。
「谁准你们在病房内打麻将的?还给我赌钱!」她气得半死,该养病不养病,在这儿摸八圈是怎么一回事?
「闳姐,小声点啦!」小罗搓着牌,准备再翻本一回。「我们只是打发时间好玩嘛!」
「你们在这里打麻将,会吵到同病房的……」
「这间病房也不过四个人呀,没看到我们四只凑齐,哪会吵到谁?」三个牌友异口同声的堵闳嫣,教她脸色一阵青白。
「病人就该养病!」
「我们断的是脚,又不是手!」四个「病友」齐心协力抵抗外侮,谁也不肯下牌桌。
闳嫣将便当搁在床边的柜上,对自己母亲说:「吃饭,牌不准打了!」
「我手气正旺耶!」阿眉看着自个儿女儿,觉得她来得真不是时候。
「不吃?没关系,我去向护士举发这里有人聚赌,让你有牌打不了!怎样,饭还吃不吃?」打开便当,闳嫣说得很悠哉,但是目光犀利得快将人给瞪穿。
众人见有人胳臂快要往外弯,急着劝阻牌友别冲动。「阿眉姨,便当好香喔!还不快趁热吃!」
「我吃饭就打不了牌,三缺一,死小罗他们就是闲得发慌才找我打牌,咱们还摸不到几圈,你就来捣乱。」面对同样是断腿的病友兼牌脚,阿眉维护这段友谊可说是很尽力。
「阿眉姨,我们没关系啦!」病友们洗着牌,三个人嘻嘻哈哈笑半天。
阿眉知道那三个新认识的病友跟家人关系不是很好,自她住到这间病房以来,从没见他们有任何一个访客。
至少她还有赵孟俯和闳嫣这两个小的看着,他们三人可没那么好运气,什么吃的、用的全自己打点,杵着拐杖到哪里都不方便,闷在房里又无事可做,索性叫赵孟俯拿副麻将来打发时间。
「把饭吃完,我有事要跟你……」
捧着便当,阿眉这时才见到杵在一旁的谷阳。「死小罗,你朋友吗?」
小罗扭过头去。「不是啦,是丁叔的吧!」他又继续洗牌。
「您好!我是闳嫣的——」
「来来来!小伙子,会不会打麻将?」哈,三缺一吗?这小子出现得倒好,阿眉高兴的招着手。
「呃,还可以。」谷阳干笑着,思索该如何正式自我介绍。
阿眉拍着手。「会就来,阿眉姨这位子让你坐,包你手气一路红到底!」拍拍自个儿床边,完全见不到病人虚弱的模样。
谷阳看闳嫣一眼,嘴角勉强扯着笑,才上前一步准备打招呼时,就被阿眉一把按下来。
「来!如果这局赢了,我就把女儿介绍给你认识,看到没?就是这一个。」
「伯母,其实我是闳——」
「不罗唆,咱们三七分帐,你七我三,算是场地出租费就好,别说阿眉姨不照顾你!」
闳嫣头痛的按着眉心,这群公然聚赌的病人真的很欠揍!
第十章
「大三元不够看,大四喜不够瞧,字一清太小,清老头没搞头,八仙过海翻了船,十八罗汉趺打散……十三么国士无双,胡!」
闳嫣傻眼看着嘴里念念有词的谷阳,这已不知是第几回胡牌,没想到他扮猪吃老虎,打起牌来一点也不手软。
打了几十年的牌,没见过有人可以胡这么邪门的牌,阿眉和其他三个病友看着谷阳,下巴没落但手都在抖。
「丁叔,你朋友很厉害喔!一坐下来就拚命胡牌,打了几年牌,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小罗死命瞪着谷阳那副牌面,果真见到传说中的「国士无双」。
身形壮得像头熊的丁叔叼着牙签。「我又不认识他。」
其他人看向第三位从头到尾比无声冷气还静的牌友,只见他摇摇头,正在算台数,这次真是亏大了。
大伙面面相觑半天,只见谷阳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揽着闳嫣的肩膀。「伯母您好!我是闳嫣正在交往的对象,敝姓谷,单名阳。」
「小嫣,这位先生跟你上次带回来的不一样。」阿眉皱起眉,昨天相亲该不会告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