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少突然开口道:「看到那个穿着燕尾服的人了吗?」
「你是说那个满头银发的欧吉桑?」
「对,」他笑了笑,「他是前驻美大使欧瑞禧,旁边那位是他的夫人。欧先生非常严肃,行事作风一板一眼,而且对於辈分尊卑十分重视,敢叫他『银发欧吉桑』的,你大概是第一个。」
「前驻美大使?」她一点也不知道那位老先生竟然大有来头。
「如果你有机会认识他,记得可别这麽叫他。」
「哦。」雁伦听话地点点头,但心中却暗忖着:她怎麽可能会有机会认识他呢?怀少也未免想太多了吧!
「欧先生对面,穿灰色西装的那位……」
「你是说那个舞跳得很好笑的『海豹』吗?」
秃头,吨位又可观,还留着两撇小胡子,怎麽看都像是「海豹」,旁边那位美艳女伴跟他站在一起时,就更像驯兽师与海豹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真的很不适合跳小步舞曲,比较适合去水族乐园顶球。
「对……」怀少有些想笑,「他是钛奇积体电路公司的大老板,也就是台湾排名第一的黄金单身汉,今年四十五岁。」
雁伦讶异地轻叫:「黄……黄金单身汉?」
黄金单身汉的形象怎麽会是这样的呢?小说里不是都有写吗?应该是又高、又帅,目光冷锐,有着如同暗夜般神秘迷人的气质,开着一辆贵得离谱的小跑车,载着美丽的女主角……
现在,她的幻想有些破灭了。
「那……他旁边的美女是他的女朋友吗?」
真可惜呀,一朵鲜花就这麽……
「不是。」他啜了一口红酒,「应该说是他的情妇吧?那位美女是『席瑞拉丝』的名花。」
「席……什麽拉丝是什麽?」
「那是酒店的名字。」
雁伦瞪大了眼睛。
这麽说,那位美女不就是个……
「别这麽惊讶,对於那一类的人来说,这是很常见的事。」
「那……你也曾经是谁的情郎吗?」雁伦忍不住冲口而出,但是问完之後她又後悔了。
「有,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淡淡地回答。
「你还会……想起她吗?」
「我和她之间,只存在着金钱交易而已。」
那我们呢?我们之间又存在着什麽样的关系?
雁伦真的很想这麽问,但是她始终提不起勇气;就怕自己一旦问了,他会觉察到她暗恋他的秘密。
一曲既罢,四周响起了掌声,不多时,第二首曲子随即响了起来。
「我们去跳舞。」怀少突然说道。
雁伦忙不迭地摇头。
「我……我没有跳过舞……」她本能的退缩着。
「不会才要学,这是华尔滋,很简单的。」他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她。
「可是……如果我跳错了,会让你很丢脸的!」她还在做最後的挣扎。
怀少笑了起来。
「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会不会觉得丢脸?」
怀少都这麽说了,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再拒绝,只好硬着头皮随他步入舞池。
怀少一手握住她的柔荑,一手搁在她的後肩。
他们俩的距离靠得如此之近,近得她可以闻到他尔雅的古龙水味。雁伦分不清自己是紧张还是害羞,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出奇的快,说不定连她的脸颊都涨红了。
「跟着我的脚步,向後、向右、向前……对,就是这样。」他领着她移动方块步,那是华尔滋最基本的三拍子舞步。
「可以吗?脚还会不会痛?」他低下头关切地问。
她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还不习惯穿高跟鞋,但是我已经可以慢慢接受了。」
「我教过你很多东西,而这是我所能教你的最後一件事,所有的课程就到此为止了。」
他的话,不知道为什麽让她心头一阵发酸。
课程结束了,那以後呢?以後她还能用什麽藉口去找他?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跳舞,显得有些紧张,步伐也显得很生硬。
「放轻松,雁伦,你绷得太紧了。跳舞就像游戏,你应该乐在其中。」他悦耳的轻吟回荡在他耳边,彷佛是一道宜人的微风,令雁伦不自觉地放松紧绷的神经。
「再介绍几个人让你认识。」他带着她挪动舞步,让她看清在右方角落落坐的男人。
「那是富华银行董事长的次子,叫任光希,去年刚在美国完成经济学硕士学位,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次的青年企业家聚会一定会邀请他出席。」
他再带着她换了个方向,「那是李晏群国代的独子,李函。在企业界是个相当有名的投资顾问,而且年纪与你相当,也许你可以列入考虑。」
「那是南塘科技的小开,董唯勳。」
「那是香港加荷营造的大股东,元志庆。」
怀少一连介绍了十几个可能会被企业家聚会邀请的人物,听得雁伦晕头转向,无法一一记住。
「这些人我都必须记得吗?我没办法全都记起来。」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有个印象就好,不必刻意死记。」
雁伦疑惑地看着他,问:「怀少,你怎麽能认识这麽多人啊?」
在场的人他几乎都叫得出名号,甚至包括他们的背景都一清二楚,有些甚至不是台湾的企业家。
「做我们这一行的,对这些事情原本就比较注意。但是我们和你不同,记的主要是这些企业家的夫人、女儿、姊妹的资料。」
「哦……」
她从来不曾如此介意他「牛郎」的身分,不知道为什麽,她想要将他脑中有关於其他女人的记忆全数消除,因为那些记忆就好像是在提醒她--欧怀少可以是任何一个女人所有,只要她喜欢他的一天,她就要跟所有爱慕他的女人们共享。
这样的感觉让她的心口微微地不适着,好似一根扎在心头,怎麽也拔不去的刺。
但是她没有资格要求他什麽,他改变了她,直到她寻着了那个条件样样优於赵明桓,并且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他们两人就再也没有了交集……
他们两人之间的缘分,会就这样终止了吗?
雁伦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第九章
「这是青年企业家晚宴的请柬,主办人要我转交给你。」
杨意爵递给怀少一张印制得十分精美的请帖。
他接过请帖,甚至连打开的慾望都没有。
「他们还不肯死心吗?」他无力的轻笑。
自从他脱离父亲的掌控之後,这一类的宴会他便不再参与了,他都已经缺席了好些年,但是主办人似乎仍然不死心。
一旁的罗曜淡淡地说道:「欧老爷子退休之後,『东欧』还是只能由你接掌,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怀少。」
「你今年还是不打算去吗?」意爵问。
「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好吧,那这碍眼的玩意儿我就一并帮你丢了。」
反正这几年来怀少从来没有赴约过,那张请帖今年大概又要像往常一般作废了。
这麽想的同时,德瑞克迳自从他手中抽走请柬就要往垃圾桶里扔。
「等一下。」怀少突然说道。
「干嘛?」德瑞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先放着,也许……」怀少揉揉眉心:「我再考虑一下。」
意爵露出颇为玩味的笑意。
「是什麽原因让你下不了决定?」意爵有趣地问。
怀少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或许……和那位孟小姐有关?」罗曜进一步猜测着。
德瑞克立刻瞪了罗曜一眼。「那句话正是我要说的,你干嘛抢我台词?」
不理会德瑞克的叫嚣,意爵再度开口了:「说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怀少迎视着三位好友询问的眼光,知道自己无法用上次的方法轻易地避开这次的问题。
「事实上,罗曜的猜测没有错,的确是因为雁伦。」
德瑞克得意洋洋地道:「我就说嘛!也大概只有这个理由了。」
「她和这次的聚会有什麽关系?」罗曜支着下巴问道。
「我要她想办法参加这次的青年企业家聚会。」
「哦,为什麽?」
意爵不解地问,但他相信怀少会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怀少微微一笑,道:「我要她用我教她的方式,为自己争取属於她自己的爱情。」
「什麽!?」德瑞克当场惊怪的大叫:「你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那种政商名人云集的场合,岂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轻易进入的地方?怀少的如意算盘未免也打得太精了吧?
「当然是真的。」
这是他持续改造她的最终目标,不是吗?
「怀少,」意爵那双精锐的双眸深思地望着他。「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当然,这不就是我训练她到现在的理由吗?」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肯面对吗?意爵不觉摇头轻叹。
「你难道一点也不後悔吗?」
怀少震动了下。「後悔?」
意爵面不改色地道:「你要把你所在乎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的怀里吗?这麽做,你一定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怀少挺直了背脊回视意爵那双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目光,道:「意爵,你并不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