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武宏在敲了门之后进来,他两手各提着一个纸箱,是来帮曲衡收拾东西的。
「什么事?」曲衡闷闷的应着。
武宏将纸箱放一旁,然后从腋下抽出一大包牛皮纸袋,双手递上,说:「刚才秘书小姐要我交给您的。」
曲衡懒洋洋的说:「你帮我拆开看看吧!」
「是。」武宏遵命地动手将牛皮纸袋拆封。「报告总经理,是之前转给路悠小姐的所有财产证明文件……」
曲衡一把扯过那些财产权状,咆哮道:「她不要我的爱,连我的钱也不要!她到底要什么?潘其胥那卑鄙的家伙吗?」
武宏吓得倒退三步。「总经理请冷静,有需要武宏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曲衡在那一阵咆哮后,忽然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悲痛难当的仰起了头,就怕男儿泪不争气地流出来。
屋内陷入死寂,武宏从未见过他这样,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于是只好静静守在旁边,是个相挺到底的朋友。
「武宏,你不是怪我没带你去『星光点点』吗?我们去吧!算是为我欢送。」
「是……总经理……」武宏应着,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他希望总经理是潇潇洒洒带他去风花雪月,而非失恋藉酒浇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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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爱上曲衡实在是始料未及,可是当路悠发现自己确实爱上他时,已经情到深处,无法自拔。
如今想要收手,才觉得爱难解。
爱的炽烈,将人痛快燃烧,彼此的光与热,如今却徒留伤感。
爱上不该爱的人,悔恨与痛楚是必食的苦药。
「妳真的放弃?」古耘问。
「嗯,反正,我达不成目标,就算达成也没用了。」
不是吗?天涯海角某处等待的人,早就被近在咫尺的曲衡给取代了,既然曲衡这人也爱不得,那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嫁给潘其胥,一切都省事多了。
「其实,路悠……妳不觉得潘其胥将一切真相告诉妳,难道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吗?」古耘轻声的问。
路悠这才停顿了手上忙碌的动作,抬头望向窗外,窗外星光灿烂,她却沉溺在自己爱恨难分的世界里。
「我想过,也知道他有私心。但他说的总是事实,我不会怪他的。」
「我知道潘其胥几乎是不可救药的爱着妳,可是妳的心不是全在曲衡身上吗?妳不是很爱他吗?」古耘希望自己站在旁观者清的立场,给处于迷路状态中的路悠,一些中肯且受用的意见。
路悠摇摇头。「千万个理由都没办法盖过仇恨……古耘,我也很痛苦。」
古耘揽住她的肩头。「如果我是妳,我会毫不考虑的奔向曲衡,仇恨是上一代的事,就该终止在上一代,我不会让它左右我的人生。」
路悠望着古耘,低喃的说:「我已经被仇恨左右了吗?」
「我想是的。」
此时门铃声响起,想必是潘其胥来接路悠了。
「路悠,妳考虑清楚,如果妳在这最后一刻仍选择潘其胥,我就去开门,如果不是,我替妳去回绝他。」古耘说。
路悠心里挣扎再挣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铃声也愈来愈急。
「古耘,我、我想我的下半生是注定要在仇恨中度过了……」
古耘抿着唇,了解的点点头,轻拍几下她的背部,安慰她说:「决定了就好,妳放心,也许在妳接受潘其胥的爱之后,仇恨就会消失,对不对?」
路悠含泪的笑了笑。
古耘前去开门,瞧见难得春风得意,却因久候而紧张万分的潘其胥。
「路悠,妳都整理好了吗?」潘其胥大步跨门而人,现实到连之前舍命陪君子的古耘都视而不见。
「嗯……可以了。」路悠淡淡的说。
「那我们走了!」潘其胥迫不及待的拎起她的两只行李袋,逃难似的就要往门外冲。
古耘暗自摇头,这潘其胥实在是……算了!不予置评。
路悠和古耘道别。「古耘,谢谢妳一直都很照顾我,我会回来看妳的。」
「我知道妳会回来的,就算不是专程来看我、而是顺便的,我也会很高兴。」古耘的话似有弦外之音,路悠有点懂,但又不想再明说。
她淡然的笑了一下。「再见。」
「我不下楼去了,离别会让我想哭。」古耘环着双臂,甜美而鼓励的朝她笑了笑,挥手,然后毅然的关上了门。
路悠缓步走到楼下,潘其胥已将行李丢进车厢里,站在门边等她入座。
她有几分迟疑,仰起头看看夜空,在这样璀璨光华的星空之下,为什么她要选择仇恨?为什么不能奔向自己所爱?
她茫然了。
「上车吧,路悠,真的已经很晚了。」潘其胥催促着,他可是加完班,快马加鞭赶来的,他绝不允许节外生枝。
路悠、心一横,上车……
「妳以为爱情在妳走之后,就会完结吗?」曲衡的声音突然出现。
潘其胥紧张兮兮的一个箭步挡住他的靠近,一旁的武宏见状则上前来护主。
「先生你想干嘛?想动手吗?」武宏推着潘其胥。
「路悠终究是我的,你死心吧!曲衡。」潘其胥隔着武宏,大声的对曲衡狂吼。
曲衡不理他,往车门边移去,一掌握住路悠的手腕,虽是浑身的酒气,可眼神却炯炯发亮。
「这是妳最后的决定?」他低哑着嗓子。
路悠几度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多看他一眼,再看,自己的理智又要被他的深情浪潮淹没了……
「路悠!妳不能背叛我!」潘其胥嘶吼着,声音拉得长而有力。
路悠心脏一揪,挣出曲衡的掌握,就算是违心之论,她也必须说。「我决定嫁给潘其胥,虽然谈不上爱他,至少我和他之间没有父仇家恨,事情会简单很多。」
「是吗?」曲衡不置可否的扬了一下层。然后不强人所难,也算是维持自傲跟自尊,他退后一步,让路悠如愿上车。
潘其胥见机不可失,推走武宏,身手矫健的上了车,扬长而去。
曲衡昂然转身,连目送她都没有。
车子里的路悠殷殷回头,希望能最后一次看见曲衡的脸,怎奈映入眼帘的却是他孤傲的背影……在灿烂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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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盛夏。
明天,路悠就是潘其胥的新娘了!
也好,债务终结,好事一桩。没有当新娘的喜悦,至少该为债务终结而高兴。
黄昏,在老家院落里,她静待着黑夜来临,也静待着明日朝阳升起。她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干,算是告别她单身、背债的岁月。
当杯子放低,不再阻挡她的视线时,她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前院,在司机恭候下由车内下来的,竟是身着唐装一脸肃穆的曲涌泉!
父母亲的仇人竟敢在这里出现!
「你来干什么?」路悠没礼貌,甚至可说相当粗鲁的说。
「小丫头,妳先别生气,听我说吧!」曲涌泉微微点着头,沉稳的说。
「你要说什么?废话我可没时间听。」
「我了解妳的怒气从何而来。」曲涌泉颇无奈的说。
「了解就好!你到底来干什么?快说!没时间跟你磨菇!」
「好,那我就直说了。过去,当然是我不对,我非常愿意道歉,也非常希望能够弥补。当年的我比起曲衡的狂傲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曲衡若不够好,我这做父亲的一定比他更不好,我其实很庆幸儿子比我善良、比我宽厚,也为他对自己人生的坚持,以及对爱的无悔无求感到骄傲。」
曲涌泉又笑了一下,路悠不禁觉得怪,他一向不是很严厉、很难讨好的吗?怎么现在变成一个谦恭的好好先生?
「路悠,我不敢奢望妳的原谅,但我真心希望妳得到幸福。我已经连本带利汇了一千两百万进潘伟德的户头,如果妳不想嫁给他儿子,那些钱就是替妳还债、让妳重获自由的;如果你还是决定要嫁给他儿子,那么那些钱就是给妳当嫁妆的。」
路悠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弥补吗?
屈屈一千两百万要弥补他使人不幸的罪过?
「我知道妳在想什么,丫头,我已经老了,难道妳还忍心责怪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吗?」
垂垂老矣?那倒看不出来,看他那副老当益壮的强者之姿,恐怕还有三、四十年好活吧?
「不是责怪,是一种必须延续的仇恨,如果可以,我宁愿不知道你们的事,既然知道,仇恨就避免不掉了。」路悠说。
「人都是希望往幸福的道路走,没有人故意要往死路走的。爱不到一个人虽然痛苦,但相爱却不能相守更苦。只要排除苦的感觉,那么妳的选择就是对的。」曲涌泉脸上竟是难得一见的慈祥。
路悠面对父仇家恨的罪魁祸首,他坚毅的眼神跟曲衡鼓励她时如出一辙,她的心里竟不再有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