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内的满殿香,还有京城的黄未酒,沧州的沧酒,易洲的易酒。”红叶还是一 个都没落的数来。
她的见识不禁让言子虚惊讶。
他一直都知道马家不曾善待红叶,所以,铁定不会教给她这些,怎么“你懂这些呢 ?”
“看来的啊!老爷爱喝酒、夫人爱喝茶,我常看着、听着,也就懂了。”红叶将她 心中的学问说得就像反掌折枝那般容易。
她不知寻常的姑娘要懂这些,得花多少工夫去研究。
不过──这就是红叶的性子了,她不也无师自通的懂画、懂字吗?
“红叶,你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听到言子虚夸赞她,红叶又骄傲得像一只小孔雀以的。
“红叶、红叶。”常春在门外叫着,像是事情很急似的。
“有话进来说啊!常春姊姊。”红叶开门让常春进来。
可常春没踏进门槛,急急的要拉红叶往外跑。“快跟我走。”
“什么事呢?怎么这么急?”红叶跟在常春后头,跌跌撞撞的跑。
常春上气接不着下气地说:“你的恩人大老爷回来了,你说怎么能不急呢?”
恩人大老爷:“他回来了?”红叶兴奋地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而言子虚一听,却皱起了眉头。他人明明在这里,怎么可能“回来了”!
言子虚立刻也跟过去瞧瞧,他想探一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九章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落灯花、棋未收,叹新风孤馆人留。
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水仙子徐再思
“你凭什么证明你就是莫提?”
当红叶一脸兴奋地在跟恩人大老爷“莫提”叙旧时,言子虚突然打断了两人热络的 闲话家常,问起关键性的问题。
王横一愣!
对啊!他怎么证明?他能有什么法子证明?
完了!怎么办?他除了马老爷给他的故事外,他根本没办法提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 它是莫提。
王横的脸上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的。
红叶看着恩人为难的样子,忍不住站起身,挡在他的前头,护卫他,不许言子虚欺 侮他。“我相信他是恩人大老爷。”
“为什么?”言子虚皱着眉,不为别的人假冒他,而是为了红叶的态度。
红叶不曾与他怒目相视,而现在──她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跟他对峙!
“难道就因为他是个哑子,所以,你就认定他是你恩人,这也未免太随便了一点。 ”
“我当然不只凭借这一点来证明他的身分,我与恩人以笔墨对质过,他知道我们如 何相识,知道我们的约定,而且──我相信他。”
因为,他有一双与恩人一样温柔的双眼。
红叶如此坚信着那双恍如温泉水般的眼睛是不会骗她的。倏地,红叶回神,又以捍 卫之姿护在恩人的面前。“爷,你为什么要找我恩人的麻烦?”
“我没有找他的麻烦,我只是怕你被骗。”言子虚告诉她他的担心。
“我有什么好骗的?”这就是红叶一直不愿相信有人会冒充她的恩人的原因。
当她红叶的恩人有什么好?她一没钱财、二没权势,冒充她的恩人来讹骗她,这能 有什么好处?
她不懂。
但红叶的问题也正是言子虚所疑惑的。
他也弄不懂这人假扮莫提所为何来?再来──这人怎么会如此清楚他与红叶之间的 秘密?
言子虚看向单季元。
单季元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其实,单季元的脑中刚刚闪过一个可疑人物,那就是连着几次让他发现跟踪红叶的 马家长工。
几次,他都因为那长工不具威胁性而放他一马,现在想起来──那长工极有可能是 这人,所以,才会知道言子虚与红叶之间的秘密。
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言子虚,因为,他非常不喜欢红叶这么野的姑娘家来当他的 主母。
如果这人的出现会破坏言予虚与红叶之间的感情,那他乐见其成,所以,他选择知 而不言,永远守住他所知道的真相。
言子虚找不到答案,满脸懊恼的看向红叶。
红叶则双手摊开,依旧护着那个假莫提。
她竟然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决意与他对抗到底?
言子虚目光复杂地望着红叶,那里头有着红叶看不懂的情绪。
红叶不懂言子虚为什么要以那么失望的眼神看着她?她只是想相信恩人,只是不希 望别人因为他是哑巴就看轻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言子虚为什么要对她失望?
“爷──”她叫他。
言子虚倏地寒了睑。“随你吧!你愿意相信他,那就相信他吧!”
他不再枉做小人,让她误以为他言子虚只是个恃强凌弱的恶人。
言子虚拂袖离开,单季元则双眼含笑地跟着走出去。
他心忖,言子虚跟红叶闹翻了最好。
言子虚主从两人走后,常春、银子一干人全都愣在原地看着红叶。
“红叶,舅老爷好像生气了。”常春再怎么白目,也看得懂言子虚脸上的冷寒,以 及写着不悦的神情。
自从言子虚进入马家之后,对红叶一向是疼爱有如,爱她如自个儿的亲妹子一样, 从来没有对红叶说过一句重话。
这会儿,言子虚却冷寒了脸,拂袖离去,足以见得他心里的不快。
“红叶,你要不要去跟舅老爷赔个不是?”
“我为什么要去跟他赔不是?”红叶觉得她并没有错。“是爷自个儿不对在先,他 不该怀疑我的恩人大老爷。”
“可是──舅老爷的猜疑也不是全无道理啊!你想想看,如果你的恩人大老爷真的 是个假的,那你怎么办?”
常春小心翼翼的提出她的看法。“毕竟,你从末见过你的恩人大老爷的面,难道不 是吗?”
红叶倏地把头转向常春。“怎么连你也这么说?”红叶气大伙全欺负她的恩人是个 哑巴,不擅与人争论,就这么随便诬赖他!
“不与你们说了。”红叶气恼大伙对她的恩人的质疑态度,于是拉着恩人大老爷的 手就往屋子里头走。
如果大伙全不相信恩人,那……那就算了,她一个人信他就够了。
“红叶──”常春想叫回她。
红叶却头也不回地离开。
红叶太固执了,所以,当别人的意见与她相左时,她便变得既敏感又尖锐,殊不知 大家这么猜疑着她恩人的身分,其实都是为了她好呀!
“我也希望那个莫提真的是你的恩人。”常春喃喃低语地说着她的想法。她之所以 这么猜忌一个生人,还不是怕红叶被骗,而受到伤害。
“主子为什么不跟红叶姑娘说明你才是她的恩人?为什么要让一个生人冒充你?” 这是单季元一直想不透的。
言子虚搁下笔墨,回想他与红叶的相处。
他为什么迟迟不肯表明他的身分?
那是因为他太清楚红叶对言子虚的态度,不管他对她怎么好,她总是把他当成一个 尊贵的爷看,她严格的字着主子与奴婢的身分,虽然时有逾越,但红叶却从来不曾乱了 该有的本分。
对“莫提”,她有不同于对他的亲近,就如同她能接受莫提的帮助,却不能接受他 言子虚的援手资助。
以莫提为形象则容易打入红叶的生活圈,这是他当初的想法,所以,他才迟迟不肯 表明他就是莫提,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冒充他!
“算了,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反正,他原本也为自己无法一分为二而苦恼,现在 有人出来冒充他的另一个身分,这也算是解决了他的麻烦。
“就由着他去吧!”言子虚说。
“可是,主子不怕红叶姑娘受骗吃亏吗?”
“她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姑娘,不再是个小孩儿了,她该明自这世间有很多事不只 要用眼睛看,还要用心瞧。她如果真的有用心去瞧,早晚会发现那人根本就不是她的什 么救命恩人。”
言子虚想过了,他的确可以护着红叶一辈子,但他没有办法替红叶过生活,她若要 活得坚强,就必须亲自去体验人生。
他不想帮她过滤生命,他能做的只有在她遇到挫折时,给予适当的援助。
他──会等地成长的。
“别说这个了,你手边的事进行到哪儿?”
“据属下几次探查的结果,县衙里的确有以无辜之人顶替死囚的情事发生,主子, 这海棠县的县太爷是国舅爷的门生,若这事与国舅爷有关,那么,这事就会变得十分棘 手、不好办。”
因为,这次的差事是太子监国所派下的,而太子与国舅爷又是舅甥关系,这──办 对办错很难拿捏。
“我知道这事的难办,但却不在于太子与国舅的关系,而是──季元,你想想看, 为什么小小的一个海棠县会对皇上的行踪了如指掌?”
这才是言子虚一直猜不透的。“除非是──”
“主子怀疑大内之中有内奸!”单季元猜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