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从金明松小人得志的嘴脸看来,他已成功地解除了他的戒心。
接下来,他会开始行动了吧?
不期然的,邵絮着急的小脸跃入脑海。
她很希望他称职一点吧?至少不要给她添麻烦……能干的秘书,老爹是这么称呼她的,然而遇上他这样的上司,她一定觉得很无力。
烦死了!铁拳敲上桌面,华美的餐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想在她面前争口气,所以缩短了练团时间,却得更努力把歌练好,搞得自己更累;他想逮住那只老狐狸,却又必须表现出昏庸无用的样子。
在她眼中,他是不是个很没用的男人?连保持清醒都没办法。
唔……依她的表现,绝对是。他很无奈的认知到这一点。
尤其桌上那瓶“蛮牛”,刺眼得让他想不承认都不行。
了无食欲地推开餐盘,他烦躁地起身在桌边踱步,绞尽脑汁思考重拾男子汉尊严的方法。
乐团的事跟人说好了,不能临时变卦,不然也对不起陪他回台湾的团员……还是只能从公司方面下手,先把宋华的事搞定,然后再——
“叩叩。”
“请——进。”晋尚阙停下虐待地毯的步伐,想拿出迷人的嗓音,却破了声。
邵絮端着一大杯深棕色的饮料,快速而平稳地走到桌前,稳稳放下,“彭大海。”
晋尚阙惊讶地看看她,再看看冒出阵阵热气和香气的彭大海,“谢谢。”
她清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真要说的话,只有面对上司时的严谨恭敬,这也是他最常见到的表情,看久了倒也很习惯,但她连这种小细节都注意到的体贴与温柔,却令他吃惊。她一定会是个好妻子,不仅心细如发,又善解人意,当秘书太可惜了,不如——不如什么?请她当保母?乐团经理?妻子?
他疑惑地蹙起剑眉,总觉得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把某种东西弄拧了。
望向引发疑惑的人,那人早无声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他呆呆地拿起杯子,以杯就口,温热的彭大海混着鼻间的香气流进肚子里。
甘润的液体舒缓了原先的不适,胸腹间连带的升起一股暖意,突然间,他很想看看那张冷静自持的脸蛋、那个为他带来这份暖意的人儿。
拿着残留余温的空杯子走向门边,他缓慢而慎重地拉开一小条缝隙,这才发觉心跳快得离谱。
他摸摸心口,立在门边等待失序的心跳恢复正常,一边想着该以何种名目找她,耳边却先传来她清亮的嗓音,他好奇地探头偷窥,却被她的清丽笑颜勾去大半心神。
习惯了她正经八百的表情,突然间见到这般温柔的笑脸,他不由得心头一窒,盯着她柔和的笑脸,不知不觉地跟着她笑起来,心口在这一瞬间显得甜蜜而眷恋。
“允潍,我拜托你的……嗯,这么快……太好了!好,晚上见。”
允维?谁?男朋友?说得那么高兴,笑得那么满意!
莫名的嫉妒来得凶狠,毫不客气地蚕食心底那份初生的悸动,令他紧握玻璃杯的大手用力得青筋毕露,才要跨出门槛的大脚僵硬地缩回。
发现门没关紧的邵絮捕捉到他的身影,“总经理?”硬生生地拉住了他欲离去的脚步。
他一顿,僵硬地转过身,僵硬地递出杯子,“这个还你。”才好一点的喉咙好像又开始发痛了。
邵絮不解地望着他。还个杯子用得着这么痛苦、这么辛酸吗?他的表情就像被迫和心爱的玩具分离的小孩,可怜兮兮的。
“好点了吗?”早上他的声音就沙哑得吓人,记得曾听人说过彭大海对喉咙不适、开音清肺特别有效,她才去煮了一大壶,但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有效嘛!他的声音难听死了,好像喉咙里卡了块石头。
“好多了,谢谢。”嗓音不再分岔,却有些迟疑。
邵絮拿着杯子走向茶水间,“我煮了一大壶,要不要多喝一点?”
她亲自煮的?他还想是从外面卖的,想到满肚子都是她的心意,方才的不快稍稍减退了些。
发现她快如闪电的俐落身影已至门边,他连忙说道:“不用麻烦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想他永远也适应不了她的速度。
邵絮一眨眼又走回原位,静静地等他发话。
他踌躇片刻,然后故作轻松地问:“允维是谁?”
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邵絮愣了下,淡淡地说:“朋友。”说到自己的事,她显然冷淡不少,短短的两个音节便传递了不愿多说的讯息。
“是吗?”朋友而已,会笑得那么开心?那她怎么不对他笑一笑?
她笑起来的模样像颗散发清美光晕的珍珠,虽不是最耀眼的光芒,却深深打动了他,可是,瞧她此刻疏离的神情,不过是问了点私事,有必要摆脸色给他看吗?
该死!事情不对劲,他太过在意她了,这绝对、绝对不是好现象!
晋尚阙狠瞪她好一会儿,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凝聚勇气,最后,一声不知所措的叹息逸出喉间,他跨出坚毅的步伐消失在门后。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顿的邵絮,也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他那双眼睛太具压迫力、太过摄人心魂,恍若一头出巡的猛兽,虎视眺眺地盯着猎物,教人心惊胆跳之余,不得不为那野性的魄力折服。
盘据他心口的刺青——优雅、危险而吸引人的猎豹,蓦然窜入脑海。
会在心口刺上猎豹的男人,不该是软弱的,更不该是没主见的。
而刚才的眼神,她早上见识过,夹带深不可测的力量与不容忽视的魄力,就像他胸上的那头豹,虽是披着华丽的皮毛、闪烁着黄金般耀眼的光芒,犹若一头美丽而无害的生物,然而——螫伏,等待猎物,一待时机成熟,便扑跃而上,将目标狠狠撕裂,吞吃入腹,才是那种生物的本性。
他,会不会是在等待时机,所以才隐敛了利爪与尖牙,只因时机尚未成熟?
她眯起眼睛,低声喃道:“可疑,太可疑了。”
第四章
总经理患有嗜睡症的传言如火蔓延开来,经过一个下午便传遍整个扬升集团总部,到了隔天,心怀鬼胎的人便拟好了计画。
金明松当然是乐见其成,他胸有成竹地打了几通电话,两条跟屁虫则是乐不可支,决定加紧收购股票的脚步。
一早,想钓金龟的一票人便花枝招展地抵达公司,端着化妆镜,不时补补妆、修修眉,顺便练习魅惑人心的娇笑。
邵絮却是不知该怎么做,满天飞的谣言当然令人愤怒,但他是不是真如她所猜的在等待时机?若他自有打算,她却轻举妄动,岂不是打乱他的计画?
昨天晚上允潍说了,传言的源头不好找,但她发现关于晋尚阙的最新情报都来自人事部和企画部,像昨天下午传出的嗜睡症,便是出自人事经理之口。
据说他忧心忡忡地问部下有没有医生是专治嗜睡症的,在部下的追问下,他才勉为其难地说因为总经理患有嗜睡症,他身为公司的一员,非常担心公司的前途,所以想帮总经理找个医生。
这番对话在众目睽睽下进行,听到的人多不胜数,以致短时间内就传得人尽皆知。
加上之前的种种传闻大多来自人事部和企画部,而人事经理和企画经理皆是金明松的心腹,是谁在搞鬼,不证自明。
但说到证据,允潍就一脸为难了。
传言、传言,就是人们嘴巴上说的,一张嘴传过一张嘴,就算找到源头,只要那人死不承认,也就死无对证了。
除非——欧阳凌!他负责公司的保全,说不定会有他们散播谣言的录像!
“叩叩!砰!啪——”
倏地,一阵声响打断邵絮的思绪。
什么奇怪的敲门声?她纳闷地去开门。
门一开,几条鲜艳亮丽的身影扑倒在地,层层叠叠,大腿肉、胸肉、背肉,应有尽有,供君观览。
邵絮还来不及反应,尖叫声便接二连三地响起,“呀!我的裙子!你压到我了!”
“不要拉我的头发!”
“妆!我的妆啊!这下肯定花了!”
“你快走开啦!我要内伤了!”
四个惊慌失措、羞愤交加的女人扭成一团,手忙脚乱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一待站稳,狼狈不堪的女人们个个争在最前头,嘴里叫嚷着,手边还不忘整理精心打扮的外表。
“邵小姐,我要见总经理。”
“总经理醒着吗?”
“喂!我先来的!”
“我先敲门的!”
钓金龟的来了。邵絮了然地点点头,指指供客人休息的沙发,“各位请在此稍候。”随即走向电话,按下内线,看看手表——十点,希望他醒着。
“喂!”很不耐的口气。
“总经理,有几位同仁慕名求见。”邵絮正经八百地禀报。
同仁?慕名?晋尚阙拧了眉,是哪个部门的主管?
“十分钟后再进来。”迅速说完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