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得控制脾气,不能因为他破坏了苦心经营的形象,更不能因为他打坏了自己对这份工作的坚持!
她在心中反覆对自己说着:我是端庄、冷静的秘书,是尽忠职守、任劳任怨的好员工,绝不会将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
做好了心理建设,她深吸口气,屈指猛敲眉心几下,再做几回深呼吸,渐渐地,愤怨从她脸上褪去,又是一派冷静自持的模样。
她快步走到关着睡仙的办公室门外,象征性的敲敲门,不等回应便推门而入。
不是她不懂礼貌,而是这几天来的经验告诉她——不会有人回应。
现在十一点,正是他睡得最熟的时候。
门一开,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没有半点声响,那两声怪响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她走向左侧一扇贴着“休息室”字样牌子的小门,照样轻敲两下便推门进去。
这是办公室附设的休息室,原本是给辛勤工作的总经理小憩的地方,现在则是晋尚阙的睡房。
床上没人、书桌边没人,放眼望去,近十坪的空间里没有半个人影。
怪了,他又没出去,怎么没看见——
嗄?!床脚边有一只手,手指微微地颤动着。
心头一跳,她连忙快步上前查看,随即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不觉脱口惊呼,“总经理!血……流血了!”
瘫在地毯上的晋尚阙眼眸紧闭,剑眉揪成一团,额头左侧靠近发线的地方有个两公分长的弧形伤口,汩汩流出的鲜血沿着太阳穴,经过耳朵上缘,滴上白色的地毯。
碰上这种状况,邵絮心中掠过一阵惊慌,她蹲下身,拍拍他冰冷苍白的脸颊,焦急地叫唤,“总经理,醒醒!你还好吗?快醒醒!”
好好的怎么会撞破头?她眼角瞥到沾着暗红血块的床头柜。难不成是掉下床时撞到的?
那现在呢?他是睡着了,还是晕了?
“总经理!”她用力按压他的人中,焦急的语气中带着哀求,“醒醒!拜托……可别就这么翘了!”竟让她碰上这种鸟事!究竟在搞什么?
还是没反应,血还在流,他却昏迷不醒。
邵絮脸色一凛,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听筒,准备叫救护车。
“搞什么?痛死了!”瘫倒地上的人倏地摸着额头,笨拙地坐起身,鲜血沿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晕染上衬衫,在他的肩头和心窝之间,晕开成一朵血花。
他疑惑地盯着满手的腥红,再看看湿濡的地毯,怔愣了会儿,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Shit!”
抓着听筒的邵絮听他中气十足,大概死不了,仍谨慎地问:“你没事?”
“有事,痛死了!”晋尚阙双手一撑,颀长的身子自地上爬起,皱眉忍着阵阵袭来的晕眩感,颓然地在床沿坐下,满是鲜血的大手接过邵絮递来的卫生纸,压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见她抓着听筒戒备地望着自己,他不悦地一挑俊眉,却扯动伤口,不禁哀呼了声,才绷着嗓子问:“你在干么?”
“打电话叫救护车。”邵絮还抓着听筒,准备一有不对劲,就按下119。
晋尚阙睨她一眼,仿佛受到什么天大的侮辱,“这点小伤用不着救护车。”
她怀疑地端详他的气色,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动,“这是几?”
“二。”口气非常不悦。
嗯,视神经没受损。
“青蛙会飞吗?”
一记狠瞪朝她劈来,“不会。”
嗯,没撞伤脑子。傻脑睡仙?她真不敢想像。
看他还有力气瞪人,邵絮这才放下心,吁口长气,放松紧绷的情绪,放下听筒,上前一步,“我看看。”
他放下腥红纸团,抬起头方便她检查,“现在不痛了。”
邵絮不语,她专注而轻柔地拨开他垂落额前的发,弯腰俯视渗出血丝的伤口。
她今天穿着淡绿色的套装,在晕黄灯光的照射下,纤细的身形显得蒙眬而美好,淡淡的女性幽香从她身上飘来,刺激晋尚阙昏昏沉沉的脑袋。
恍惚间,他发觉这个能干的秘书,比他想像中的还有女人味。
近在咫尺的她,明眸堆满谨慎和担忧,秀眉紧紧靠拢,可爱的菱形嘴微微嘟起,温暖的鼻息不时拂过他的额头,冰凉的手指这里碰碰、那里按按,带来阵阵酥麻。
咦?“你在做什么?”他只撞到额头,她干么摸到他后脑勺去了?
“检查伤势。”邵絮翻开他头顶的头发,心不在焉地回答。
这女人……他好得很!用不着她来担心他的脑袋是否完好!
晋尚阙剑眉一沉,头往后一仰,脱离她的小手,“伤在额头上。”
“我知道,那只是顺便。”她直起身,望着不再淌血的伤口,有些担心,“伤口有点深,要不要去医院?”
他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过两天就好了。”他可没这么脆弱。
“嗯。”她也不多说,脚跟一转,便掉头走出休息室,还不忘帮他把门带上。
望着她快速离去的背影,晋尚阙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好冷血的女人!连句关怀都吝于给他,好歹帮他贴个OK绷吧?
他盘起长腿坐上床,垂眼凝视地上点点的暗红,兀自生着闷气。
多少女人巴不得多留在他身边一会儿,她却毫不留恋地掉头就走,是他的魅力减退了吗?还是她对男人没兴趣?但为人最起码的同情心,她总该有吧!
不管如何,她毫不在乎的态度重创了他的男性自尊,让他心头闷得想揍人,更想把她抓来,逼她正视自己的存在!
“叩叩——”
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他混乱的思绪,他没好气地应声,“进来。”
邵絮提着一个竹篮进来,望着他,表情冷静而公事化,“来吧。”
他疑惑地眯起眼。来什么?那些东西又是干么的?进香团的香烛供品?
将沉重的竹篮放上柔软的床铺,坐在床上的晋尚阙跟着轻晃了两下,却没摇掉他对她的恼怒,“你又来干么?”
“处理灾情。”邵絮拿出急救箱,取出双氧水、优碘和棉花,“头抬起来。”
处理灾情?来帮他擦药的吧!她就不能说得好听点吗?
该高兴的时刻却高兴不起来,晋尚阙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却敌不过她公事公办的语气,还是乖顺地抬起头了。
他看看专心处理伤口的邵絮,再瞄瞄竹篮里的医药箱、食物和衬衫,知道是自己误会她了,心头的火气不由得渐渐地消了下去,看着她,心里除了佩服她效率惊人、思虑周到外,更多的是感激。
虽然她没对他抱怨过一句,但他知道这几天来,自己给她添了不少麻烦,更让她承受了不少压力。
会议、饭局、公文和络绎不绝的访客,他都从她放在他桌上的行事历知道了,也知道她是如何努力地想把工作做好,却因为他的关系,想做也做不了。
但她一句怨言也没有,仍是尽责地照顾他,帮他准备满满一冰箱的食物、帮他挡去想上门套关系的人、帮他睡个好觉……
可他也很无奈啊!每天练团练到天亮,累得半死,又没时间睡觉,只好来公司睡,原本打算熟悉一下公司的环境,却累得连保持清醒都很难……再说,现在也不是他出头的好时机,他不“昏庸”一点,怎么让老狐狸把坏招使尽,然后他再来一举擒贼,永绝后患?
包扎好伤口,邵絮倒了杯开水,拿出一块丝帕沾湿,“头转过去。”
他转过头,从床边的镜子里看到几乎占据整个额头的厚纱布,剑眉不以为然地皱起,“一点小伤而已,弄成这样也太夸张了。”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脑壳破了。
邵絮捏着丝帕,轻轻擦去他太阳穴上的血迹,“预防胜于治疗。”省得他等一下又撞破头。
闻言,他不禁气结,却拿不出话来反驳她的侮辱,毕竟,铁一般的事实就在他的额头上证明他的失败。
“几点了?”无言申辩,他只得吞下男子汉的尊严,换个话题。
“你又在干么?”软绵绵的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当他死了不成?他正值冲动的年纪,她再这样诱惑他——
手中突然多了一块面包,他的愤恨不平顿时变得荒谬可笑。
“快十一点半了,先吃这个垫胃,等一下再叫饭……如果你没有要睡的话。”
她翻开衣领,擦拭他的脖子,然后伸手解开扣子,“流了不少血,衬衫要换掉。”
他闷闷地瞪着写着“健康”二字的包装,“我不想吃红豆面包。”
突然发觉上身凉凉的,他纳闷地一望,她何时脱了他的衬衫,他竟然毫无所觉?!她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他瞠目结舌,“你——”对着他光裸的上身,她竟还一副在处理公事的模样!
“红豆补血,篮子里还有红豆汤。”邵絮语调平板地说,对他见鬼似的神情视而不见,迳自又从竹篮里拿出一件未拆封的衬衫,劈哩啪啦地撕开包装,抽出衬衫,抖开,“左手伸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