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在我被送到育幼院之前就有了。」柔伊满口美食,口齿不清地道:「听说是将我亲生父母的名字合在一起取的,不过潘院长老是说我这个人与柔伊这名字有著很大的差距。」
她边说边把另一半雪花糕通通送进嘴里。
「唔……潘院长还说,取名柔伊一定是盼我将来像温柔伊人般沉静温婉,可我偏偏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那位潘院长说得真贴切,就连我也十分怀疑你真的是咱们齐家的血脉。」齐克威怎么也很难相信眼前这个毫无齐家血统气质的丫头,会是他失散多年的孙女儿。
「亲爱的。」容宛儿回眸丢给丈夫一个「你有完没完」的表情,随后对柔伊歉然一笑,「他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我没开玩笑!」齐克威再也无法纵容妻子对这个身分尚未确认的丫头有过分关爱的举止,「除非检验报告的判断是正确无误的,否则别想我会承认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充当我齐克威的孙女儿。」
「老爷!你……」这个老家伙怎么还是这么固执啊?
想当初还不知道是谁一听到在台湾可能有个失散多年的孙女儿,在第一时间内就火速打包行李,一心急著赶到台湾来!
「老太爷,纪医师来访。」一声通报中断两夫妻的争执。
仆人领著一位老者走入客厅。
「我说纪老,你可终于来了!」齐克威见著多年不见的老友,起身与他寒喧了起来。「你是做什么去了磨蹭这么久?要是再让我这么等下去,我可真是要等得不耐烦了!」
「你这个老损友,还好意思数落我呢!一回台湾就来麻烦我。」
唉,说起来真是让人无奈!
他这个堂堂医学界权威在他齐克威的眼底竟只是个DNA鉴定仪器?其实帮这老小子这一点小忙不算什么,谁知还非要亲口听他证实不可,还真是难应付啊。
「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没先让人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
「哎呀,哪用得著你亲自来接?」齐克威拍拍纪子严依旧硬朗的臂膀笑道:「废话甭说,我要听听鉴定的结果。」他可是迫不及待。
「好好好,我这就说明给你听。」真是拿这个急性子的老友没辙。「你听著,这份报告中明确地显示这两人的DNA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相似度。」
「百分之九十五?你的意思是说,这证明了这两人或……或许有亲子关系?」齐克威压抑不住颤的抖的嗓音问。
纪子严斩钉截铁地道:「不止是或许,如果鉴定结果可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似度,两者就算不是亲子关系也可算是近亲啊系了。」
「太好了!」容宛儿立即拥抱著柔伊欢呼了起来,「柔伊真是咱们的孙女儿呀!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当我看见她的模样时我就知道是她,这丫头简直和伊正那孩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呀!」
齐克威静静看著妻子欢欣鼓舞紧拥著一脸呆愕的孙女儿,原本一直紧绷的脸部线条也逐渐缓和,眼角底隐约泛著欣慰的泪光。
儿啊!感谢你让老父找寻到你唯一的女儿,咱们齐家仅存的血脉……
看著欢天喜地的温馨画面,纪子严也为老友夫妇感到高兴,只是,他还有一些话不知道现在适不适宜说出口。
「柔伊真是我们夫妇遗落在外多年的孙女儿。」齐克威对老友笑道:「这次纪老你功不可没,我与内人会好好答谢你的。」
「不不,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答谢倒是不需要,只是……」纪子严面有难色地环视欣喜的众人一眼。
「只是什么?纪老,有话不妨直说吧。」
「这……敢问你家孙千金许人了吗?」
「这有何关联吗?」齐克威疑惑地问。
「呃?这个关联嘛……」
「纪先生就直言无讳吧!这里都是自己人,不打紧的。」容宛儿笑著催促。
「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恕我实言相告啦!」他先是看了柔伊这个小丫头一眼,才缓缓道来,「你们的孙女儿似乎有怀孕的迹象,」之前天傲带她来找他检验口NA时曾顺便请他为她做健康检查。
「纪老,你说什么?」齐克威大愕。
「我的天……」容宛儿只觉头忽地一昏。
「真的中奖了?」蔷薇又惊又喜。
「啊……」柔伊只能张著嘴,什么也无法表示,受到极大惊吓的她感觉到眼前忽然一片漆黑,随即她便失去意识。
第九章
美国 旧金山
阴霾的午后天空下著丝丝细雨,一处位于旧金山近郊外的墓园正举行一场宁静肃穆的告别式。
一身墨黑装束的齐天傲神情漠然,在牧师默祷完之后他掷入一束白菊在棺木上,让墓园工匠将土掩埋静躺在地底刻有十字的棺椁。
「让主赦免他的罪,他的灵魂将得到解脱……」牧师低沉地念著。
上帝真的能够赦免他所为的一切罪恶吗?
这老家伙的灵魂若将得到救赎,那么,他的灵魂又该何去何从?
齐正扬,你这个罪孽深重的刽子手!为什么到死了还不肯放过我?
为什么?为什么……
齐天傲睥睨眼前的碑文,在墨镜遮蔽之下的双眸变得益加冷鸷。
终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掉头离去,徒留下齐正扬寥寥无几的亲友继续完成这场可悲、可笑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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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一下帮个忙吧!求求你别再摆出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了好不好?」高雅芝没好气地瞪著眼前烂醉如泥的男人。「你要我风尘仆仆地从巴黎赶来,难道只是想让我看你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当高雅芝接获齐天傲从纽约打给她的电话,一走完秀她就搭上飞机,马不停蹄地直奔美国纽约。
其实,她之所以如此惊慌地赶来纽约见他是有原因的,因为她从未听过齐天傲在电话中对她发出犹如求援般的哽咽声音,这可把她吓坏了。
「你哭过了?」她伸手拨开他垂于脸上的混乱发丝,看到他泛著血丝的双瞳空洞无神,神情萧瑟。「老天,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帮得上忙吗?或许我能为你分担?」看著他从未有过的无助神情让她著实感到心疼。
「真的吗?」齐天傲嗓音沙哑地问:「那么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约定?「呃,你该不会是说,当初我们分手时,那一份我们共同承诺的约定?」不会吧!她一直当那不过是个空口无凭的儿戏。
两人若在五年后仍是单身的话就结婚。她没忘,不过当初她愿意承诺那份约定,只是想赶快甩开对她太过于痴情的他啊!
「没错。现在,我想实践它。」齐天傲眸子一冷。
「不会吧?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她快哭了。
「我是认真的。」他面无表情地强调。
「你……好!」就算真要判她死罪也得先给她一个罪名吧?她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高雅芝沉住气地问道:「那台湾那丫头该怎么办?她不是还在等你回去?你不认为这样做会对柔伊造成伤害?天哪!前不久你不才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你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她了?还不到两个月吧?老兄,你不觉得你未免也变心变得太快了一点?」
「爱她?呵呵……」齐天傲苦涩地轻笑出声:「我若仍旧执迷不悟的爱著她,恐怕才真是对她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他必须让自己和柔伊对彼此死心。
「天傲,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无法再爱她了!」齐天傲紧扣微微发颤的十指,忿然地低咆一声,深蹙双眉沉痛颓然,胸口有著撕裂般的痛楚。「我是齐正扬的儿子,亲生儿子……而我已经接受了这样残酷的事实。」
「你说什么?你不是他的养子吗?怎么突然间……」这一切教人太难以置信了。
「突然?」齐天傲骤然一笑,笑得苍凉凄楚,「不,这一点都不突然。他收养自己的私生子只是对外遮掩丑闻的手段之一,因为他知道爷爷相当重视家族名誉。自从伯伯死后,他即成为齐氏第一顺位继承人,他更不可能让自己在爷爷面前出任何差池。」
齐天傲疲惫地捂住倦容道:「但爷爷一直没有把整个齐氏交给他掌理,我自然成了他未来的希望,有了我这张王牌,还怕不能坐拥他好不容易夺得的权势与财富吗?」
可怜他深情无悔的母亲成了齐正扬达成一己私利的垫脚石,任他将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到死都得不到心爱的男人一句承诺。
从头到尾说穿了,齐正扬只是一味地抢夺她唯一的儿子,却吝于善待她,母亲还傻傻的以为齐正扬是真心爱著她的,相信他只是有难以解决的苦衷,就是不愿意相信他们这一段情早已变质……
老天!他多么痛恨,恨自己身上竟与齐正扬那个负尽天下人的刽子手流著相同的血液,和一辈子都无法抹杀的父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