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范逸轩自己也在纳闷,这女人从求学时代就把他视为头号大敌,而他也挺享受她被激怒时眼中燃烧斗志的酷表情。没想到,多年不见,才一碰面,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于是他冒失地跑来,只怕真正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明白。
“没什幺,我以为你会很感兴趣,毕竟那天碰面的时候,你兴奋得快晕倒了。”
“谁说的?”她痛恨任何人提起她不名誉的事,声音突然拔高八度,但在接触到他那饱含挪揄意味的眼神后,便强迫自己收敛下来。
不行,千万不可中了他的奸计,辛袅雪是个百分之百的完美女人,不会也不能在任何男人面前失控,尤其是他,这个从小到大等着看她笑话的男人,她更不能丢脸。
“唉!我跟你说,这里这几年空气品质不好,大家都只敢躲在冷气房里吹冷气,想去郊外踏青郊游什幺的,山坡地却被乱砍成光凸凸一片,不仅难看,一吹
台风就会活埋人。清澈的小溪只有在教科书里才看得到,垃圾问题更严重,连堆放的地方都没有,这幺脏乱的生活环境不是你这个久住国外的人能适应的,你
和你老板还是多考虑一下吧!”一口气说下来,连自己都很佩服,不过,她这番话要是给我们最崇高伟大英明而睿智的领导阶层听到,准被认为是奸细,古人称
为“细作”的人物。
但为了送走这瘟生,要她做什幺都可以。
范逸轩为之惊叹:“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的声音可以这幺有磁性,以往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更精准的该说是她能一口气说了一百多字,不简单,看来她的功力比高中时代更强了。
“喂,我说的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不耐地蹙着眉。
范逸轩举起手安抚她的情绪:“有有,对你上述的意见,我似乎该表示一点厌恶的表情。不过基于爱国心理,我不得不说这里再怎幺像猪窝,它还是我的国家,是我上生土长,将来树高千丈,将落叶归根的地方。”
他扣上民族大义、国家重任的大帽子,使辛袅雪顿时傻了眼。
“而且基于我的事业前途、我也该听从老板的安排。他叫我去东方,我不敢待在西方,他叫我升官,我没理由放弃,你说是吧!”他乘胜追击,再攻下一城。
“话是这幺说没错啦,可是目前的经济正步上日本泡沫经济的后尘,不仅中小企业纷纷倒闭,连大企业都在裁员,中年失业率节节升高,做一行倒一行。你确定贵公司的东进计划没有策略上的失误?说不定那是老狐狸们设下的陷阱,要尚君凯和他们和好的计谋之一?”头脑愈动愈快,连尚君凯都利用上了,由此可见,辛袅雪的韧性一流,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认“。
喝,这下范逸轩动容了,原本高高翘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身子微向前倾,神情认真得很:“这事我也听说了,还真够糟糕的。你有什幺看法?”
“我觉得你们最好尽快打消东进计划,或是另谋发展,比方说东南亚的马来西亚或泰国,他们挺有潜力的,你们不妨调整一下方向,东南?!这个主意不错吧!”
辛袅雪乐得眉开眼笑,不用几分钟,她就大功告成,把这瘟生送到外层空间了,到时看谁能与她争锋。
嘿嘿。
‘东南进计划?这名字挺拗口的,不过我喜欢。”
范逸轩想了想,忽然笑道,“就是不知道我老板喜不喜欢,我回去跟他说说,也许他会考虑把那个叫新房的东酉设在马来西亚的首都吉隆坡。”
原本笑吟吟的辛袅雪,在听到他这并不好笑的笑话时,令人难以察觉地翻了翻白眼,心里暗骂:“这浑小子,根本是在耍我,等着瞧,看姑娘我怎幺整你。”
“唉!没什幺,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尚君凯不会有这幺好的兴致到南洋看碧海蓝天白云的。就算他有,之眉也不会肯的,而且,余老爷子要是知道他们有流亡南洋的打算,不气疯才怪。”她故作惬意地将额前的发丝拨至脑后,其实只有天知道,她这举动代表:暂时喘口气,下回再战。
范逸轩岂是不识相之人,摊摊手,促狭地挑起一边眉毛:“说的也是,我要长住这里了,你不恭喜我吗?”
辛袅雪沉下脸,当年气血奔腾的愤慨,又重回体内。
若论天下厚脸皮之冠,非此人莫属。
她咬咬牙,嫣红的双唇紧紧抿着,硬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音节,几乎模糊难辨。
“恭喜。
* * *
结束暑假的第一天,辛袅雪秾纤合度的中等身材穿上这套笔挺的高中制服,简直只能用完美到不能完美来形容。
今天,她特地起了大早,站在穿衣镜前,背诵即将在朝会上发表的学生会长致词。
她一边念,一边以最严厉的审美眼光检视着自己。
从青春利落的及肩发型,到盈盈大眼,再往下看,小巧高挺的鼻梁,自然红润的小嘴,吹弹可破的嫩白肌肤,到玲球有致的身材,一路看下来,她仍然对脸上的笑容不甚满意。
为什幺会露出这种略显疲惫的笑容呢?她应该更开朗一点。即使昨天晚上熬夜了,今天早上也不能表现出来,她必须保持聪明伶俐的模样,绝不能让大家知道她也需要苦读才能保持永远的第一名。
所以,她在镜前谆谆告诫自己良久,才步下楼去,她很有时间概念的,即使在楼上蘑菇好一会儿,离退到却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一下楼,她的大哥辛皓民就挪揄她,举起腕表:“两小时又五十五分,比昨天又增加十五分钟。小妹,你快追上水仙花男子的自恋程度啦,咱们先商量一下,你变成一朵天堂鸟怎样?老哥的女朋友别的不爱,就要天堂鸟,你成全我吧!虽然七夕情人节过去了,不过花还是挺贵的。”
“成全你个头啦,身为大哥的你,不养我就算了,还想占我便宜,别想!牛奶给我,快来不及了,二哥,你待会儿送我上学,要开那部BMW,别骑老大的破机
车。”言谈问,辛皓民的牛奶被她三口两口喝完了,她正在抢其它人的土司。
辛皓民不服地叫嚣着:“什幺破机车,那可是我的宝贝重型机车耶!我女朋友爱得要命,你怎幺这幺看不起它。”虽然自己的早餐全孝敬给她了,但对这令人头痛的小妹,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谁叫他们家向来是女权高过一切。
辛袅雪哼了声,不顾形象地猛吃早餐,非得先存够体内的粮食不可,今天是报到的第一天,就有一场班际友谊篮球赛,她是理所当然的主力战将,非上场不可。
你一定觉得奇怪,篮球赛与粮食有什幺天大的关系?
如果你认为不重要,那可错得离谱了。
为了保持她苗条的身材,在运动过后,最好是不吃;而为了保持她完美的形象,运动过后,最好是躲起来吃或是不吃。两者一交集,所得的结果就是不吃。
所以,当然得在家里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二哥辛哲民抬抬斯文的镜框,把手里那份也给了她:“小妹,淑女点,又没人跟你抢。慢慢吃,开车上学一定来得及。唉!你在家里要是有在外面一半乖就好了。”
辛袅雪理所当然地接收了,没好气地白了白眼:“乖是要给别人看的,好话是要让外面的人说的,在家里干嘛要这幺辛苦,你们的赞美我早就不稀罕了。”
“哟!妈,你瞧瞧,这是咱们家最受宠爱的小妹吗?”辛皓民咋着舌,“多变态的心理啊!”
多传神的一句注解,其它人都暗自点头,颇有同感,只差没出声附和而已。
“你说谁变态?”她狠狠地瞪回去,眼角余光瞄到正想把头藏到报纸后面的老爸,忙不迭地求救,“爸,你看哥啦,每次都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哦!虽然这也是每个人共有的心声,但任谁也没胆把它说出来。
“好啦,别吵了,再不喝牛奶都凉了,啊!牛奶早就喝完啦,好好,待会儿让哲民送你上学,充当你优秀的男朋友,让你面子十足,这总可以了吧!”这厢安抚了女儿,那厢再安抚儿子,“你也真是的,这幺大一个人还不懂得向小妹看齐。
她这幺优秀,传出去我们辛家也光荣,有什幺不好?你要学着点。”
这就是辛家的大当家,难怪辛袅雪的个性如此,而且从小到大,从没变过。
于是,辛哲民与辛皓民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后,各自从餐桌上撤退,但走得慢的辛哲民还是被辛袅雪叫住。
“二哥,你好象忘了一件挺重要的事,”她笑咪咪地把手挽住他的,“护送你可爱聪明优秀的小妹上学去啊!”
唉,从小到大,他两兄弟似乎都被她吃得死死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