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警笛声鸣起,尹寒快速的闪身进入一栋大厦的中庭内,以躲过不必要的盘问。
好个悽惨落魄的周五。
别人的周休二日精采绝伦,她呢?
可怜的张胜男。
可怜的联考待宰小羔羊!
为了那一顶小小方帽子,莘莘学子必须付出多少青春与时间,人生最苦莫过於读书,尤其是为父母而读。
身为明星高级中学的资优生,有着异於常人的压力,父母的期待,师长关爱的眼神,连台大的大门似乎也都敞开迎接她的到来……
有时她真想放弃,好好放逐自己堕落一番,让自己的心灵得到解放,抛开那一切的尘务俗事,恣意地展翅飞翔,不再让沉甸甸的包袱压得喘不过气。
但这些都只是梦,她没那个胆,只能偷偷地在心里呐喊、叛逆,却始终不敢付诸行动。
时值下课时分。
可恶的天气似乎喜欢和她作对。她已经够郁卒了,好死不死的天气又阴阴黑黑的,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挑她没带伞的日子倾盆而下。
天黑得寂凉、阴森;雨下得大且粗,张胜男不理会雨有多急、多绵密,十五分钟的路程,她硬是花了三十分钟才走完。
滂沱大雨中,她彷如一具失去生命灵魂的躯壳,茫然地游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让身心体会一下深陷冰窖般的寒冷。不胜寒的肌肤冰意迫人,她觉得生命的温暖正逐渐自她脆弱的心抽离……
背负着父母的期望,踏着自己快负荷不起的步伐,她实在有点迟疑。未来的一切尽是未知数,她只能默默的接受母亲安排的路。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成了父母眼中的梦想?用她的将来、她的泪,成就父母想要一个儿子的梦。
她无言的接受已安排好的一切,踏上一条不再平缓的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叛逆的她,每天像一只高傲的鹰,兀自盘旋在山林,无法暂停栖息仔细思考自己的目标与前途,只能拖着筋疲力竭的身躯回到自己的窝治疗新伤和旧伤。
而现在,无奈的她带着累累的伤痕站在悬崖峭壁上,等待着人生最危险的考验——联考,稍不留神,便会跌落山谷。
她不敢想像!跌下山谷之后有没有人肯拉她一把?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十八个年头过去了,她是否能再顺从母亲另一个十八年?表面上风平浪静,是因为情感的内歛;内心深处波涛汹涌,则是她的挣扎和呐喊。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她能眼睁睁的将万事全抛吗?
第1章(2)
一边失神的想着,她一边走进住家大楼的中庭。
这是一栋十层楼高的旧式建筑,屋龄属於前辈级,没有管理员,中庭杂乱不堪;楼下有几户空屋,每到夜晚更显得阴森吓人,今天拜大雨所赐,才五点钟天就黑得可怕。
张胜男睁着一双澄澈光灿的灵动水眸,小心翼翼地注意四周的风吹草动,最近传说有××之狼在这附近活动犯案,虽然这里的居民平常互动性极高,感情交流也颇为频繁,但是预防总比事后补救强。
颤抖着身子慢慢走过中庭的杜鹃花丛,她忽然觉得当落汤鸡的滋味也不赖。虽然雨势大了点,可是这样能快速的洗去忧伤,让她忘了联考,忘了父母的期待,忘了一切她不想记得的事……
绕过杜鹃花丛,她似乎听见细微的喘息声,类似申吟之类的声音。她皱紧眉头,蹑手蹑脚地靠近花圃,边走的同时,顺手抄起一支废弃的扫把防身。若是碰到企图不良人士,还可以挡个几手。
搞不清楚是害怕或是全身湿淋淋的关系,总之她全身颤抖,却又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一步一步接近那一团黑影。
猛地,一双冷漠、毫无感情的眼眸冰冷地瞪视着她。
张胜男结实地打了个冷颤,硬生生地倒退一步,全身的体温彷彿被他锐利的眼神给吸光了。
“你受伤了?”张胜男压低声音,生怕他的仇家尚在附近。
瞧他满身伤痕,恐怕被修理得很惨。
他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傢伙。满上道的,还知道避人耳目,有前途!
“需不需要我帮忙?”张胜男瞄一眼他的伤势,看来他不躺个十天半个月恐怕好不了。
见他不回话,张胜男试着接近他。
“站住!你想干什么?”阴冷的眼神,似乎不习惯别人的热情与善心。
瞥见他眼中的一丝怒气,张胜男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这人看来并非如外表那般冷淡,那浅浅的怒气若不仔细看,只怕也察觉不出来。
“没事,只不过想看看你还有没有气。”哇!是个标准的大帅哥。浓淡适中的眉毛,精明冷冽的黑眸精光四射,紧抿的嘴唇性感极了!
啐!她在干嘛?什么时候变成花癡了?
只不过是个浑身是伤的陌生人,何苦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还是回家换下这身湿衣裳,免得得了重感冒。
张胜男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对他的反应无动无衷,看着血迹斑斑、斜靠在墙边的他,让她没由来的一阵无趣。
“喜欢在这里自生自灭就请便!”她才懒得理会这么高傲的雄性动物。
他没生气,反而感兴趣地笑了。那轻柔似和风的嗓音在耳边低低响起,轻拂过心头,让他几乎忘了身上的伤痛。这傢伙很对他的味。
“你住在这里吗?”今天他似乎比平时更容易乱了心绪,居然对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孩如此松懈的失去戒心。这是以往自己从未发生过的情况,他是一个陌生人,而且又是一个男孩,怎么会轻易波动自己的心呢?
张胜男怔了会儿,对他的转变感到意外。“嗯!我是这栋大楼的居民。”“家里有人在吗?”他存心试试张胜男的胆量。
“身家调查吗?”张胜男冷哼一声。“满身的伤还能做坏事?”“我无处可去,如果家里没人,你才好收留我。”这傢伙看起来有点江湖味,一副很讲义气的样子。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收留你?”她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
“正常人看见满身是血的陌生人早就逃之夭夭,谁还敢上前搭讪?”他漫不经心地说出重点,期待小傢伙露出吃惊的表情。
“言下之意是我很不正常啰!”既然他这么认为,就顺他的意吧!反正她自己的麻烦够多了,不想再惹祸上身。“很不幸,我确实是个不正常的人。”张胜男在心中冷哼一声,懒得再多留一刻,准备闪人。
他不相信自己丰富的阅人经验会出错。“既然不想救我就走吧。”他夸张地振臂挥手。
这一招正中张胜男的要害!
如果他低声下气、死缠烂打,张胜男可能会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但是他聪明地抓住了她的弱点。没办法!谁教她就是好打抱不平,如果她真是男孩子,老妈恐怕会提心弔胆一辈子。
“算你高招!”张胜男扶他进入靠近围墙边的一户住家,里头虽然没有家具,但有一张草蓆和简单的寝具。
“这里没人住吗?”原以为这傢伙会带他回家奉为上宾,没想到却住进空屋。
“这是我阿姨的房子,等着出租。”张胜男将他安置好后说:“喂!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拿一些药品过来。”他皱了皱眉,感觉这小傢伙有点愤世嫉俗,既自卑又高傲。“我有名有姓,也不比你矮,千万别叫我喂。”哼!这傢伙空有俊俏的脸蛋,礼貌却其差无比。“尹寒,以后叫我尹大哥。”“我干嘛要叫你大哥?”张胜男不客气地反驳。她已经够可怜了,被老妈管得死死的,上面还有四个姊姊整天对着她大呼小叫,她才不想再找个哥哥管。
尹寒不悦地白了她一眼。“你是第一个有此荣幸的人。”“谢谢你的抬爱,我承受不起!”张胜男不理会他的反应,大剌剌地走出去。
十分钟后,她提着药品和一些微波食物回来。
尹寒扭曲着脸问:“这些东西能吃吗?”“爱吃不吃随便你!”小女孩的模样不知不觉浮现在张胜男的脸上。
尹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刚刚只顾着防备,未曾仔细打量,这一瞧,可真不得了!这个小男生非常帅,帅得近乎美丽。
“你长得真像女孩。”他屈起双脚,鑑赏眼前完美的五官。
唉!又是一个脱窗先生!这些人为什么不去配一副放大镜?
就算她长得人高马大,有一头俏丽短发和无啥曲线的身材,那又怎样?谁规定这副长相就一定要被归类为男生?
“谢谢你的讚美哦!”她懒得解释。
“呃?”燃着怒焰的眼眸,忿忿不平的俏脸,怎么听、怎么看都言不由衷。
“怎么你的表情比较像生气,而不是在道谢?”张胜男确实气在心里口难开。“躺好啦!”她拉直他的双脚,拿出剪刀。
“你想做什么?”不会吧!只是称讚他长得美如女孩,就拿着剪刀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