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原罪
湛蓝的天空,和煦的阳光,迎面吹来温暖的和风,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山径间,一匹小马上坐着两个小娃儿,踏踏的马蹄声缓缓穿越小径。
远远看去,似乎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小恋人,但是近看之下,却发现坐在后方的小男孩一脸不情愿。
林中传来奇怪的声响,吓得坐在前方的小女娃贴近男孩的胸膛哇哇大叫。
男孩勒住马,冷冷的安慰道:“不过是鸟鸣声而已。”
“好可怕的叫声。”为了掩饰自己的胆小,她只好夸张受惊吓的程度。
男孩没有回答她的话,径自让马儿继续前进。
他根本不想带这个小女孩出游的,但是爹爹偏要他带她出来。看着她大惊小怪的模样,他就觉得非常头痛。
“小哥哥,你怎么知道每一种鸟的叫声?”小女娃的眼眸透出满满的爱慕。
“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知道这些是必然的事。”住在这儿的每一个小孩都有这种本事,根本不值得一提。
小女娃忽然转过身,将手挂在男孩的颈子上,仰起清丽可爱的小脸蛋,一张小巧的红唇几乎贴在他的嘴巴上。
“小哥哥,我想留下来,每天陪着你骑马、练武功好不好?”小女娃模样可爱的问。
小男孩似乎受到惊吓,一直摇着头。
小女娃见他摇头拒绝,当下生气的扯着他的耳朵,逼着他得答应。
“不行,这怎么可以!”他再也装不出酷样,只好随便编个理由拒绝。“我爹说,只有我的妻子才能陪我骑马、练功。”
小女娃听了他的话之后十分高兴。
“那我现在陪你骑马,这么说来,我不就是你的妻子了!”她笑得十分开心。
“这不算!”他急着撇清两人的关系。
“为什么不算?”小女娃就是想赖着他。“你要是不承认,我就跳下马去,然后摔得断腿缺胳臂的,到时候你不想要我都不行!”
闻言,男孩惊恐的张着大眼望着她。
这……像个大家闺秀吗?
“你到底答不答应?”小女娃放开手,假装要跳下马。
她要是真的摔下马去,以爹爹的脾气,一定会要他负责到底,到时候他不但要娶她,而且还可能娶到一个缺腿断胳臂的残废。
“好啦!我答应。不过这件事只有我和你知道,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婚约就不算数喔!”他心里打的是别的主意。
如果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到时候他可以来个死不认帐,看这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娃儿能拿他怎么办。
“可以,不过你得给我一样信物。”小女娃可不笨。
“还要信物?”她果然聪明,但是他也不笨。
男孩从怀里拿出一只用叶子编成的蚱蜢交给她。
“这只蚱蜢送给你。”其实他身上戴有一块玉佩,娘说长大之后可以送给他中意的人,可这女娃儿不是他中意的人,当然不能送给她。
这女娃儿要是嫌弃这草编的蚱蜢不值钱,正好中了他的奸计,从此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偏偏这女娃儿与众不同,看见蚱蜢后竟高兴得尖叫,直嚷嚷着要他再多做几只给她。
“不行!这是定情之物,怎么可以多做,难道你要我四处去分送?”为了避免她老缠着他,男孩故意将这只蚱蜢说得神圣不已。
果然!
女娃儿如获至宝的将蚱蜢捧在心窝。
“我一定会好好的保存,等我满十六岁时,我一定会来找你。”
老天,这几天的相处都快让他受不了了,每天除了骑马,还得到溪边脱光衣服陪着她戏水,还得忍受她像小狗一样舔着他的脸……
老天爷!赶快让她回去吧!
第1章(1)
秋风萧飒,吹拂着伫立在墓前的人儿,她一身洁净的素衣,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简单却不失端庄。
不算猛艳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落在已经有些斑驳的墓碑上,让宇文飘渺更觉心酸。
空气中弥漫着凄凉,宇文飘渺的心一刻也无法平静。
她直挺挺的站在墓碑前,一袭白色的罗纱随风飘扬,慢慢平静下来的神情中有着一丝缅怀与悼念,为亡夫之死的悲伤,已经随着流逝的时间,慢慢抚平胸中的伤口,如今她心中只剩下遗憾。
三年来,她都遵守着自己对亡夫许下的诺言,在每一年的今天,来到他的墓前陪伴他度过。
想到亡夫,宇文飘渺的心中有无限感慨。
周志洋一生行医,救人无数,但却无法让自己免于死神的召唤。
在他年轻的岁月中,是城里人人称赞的神医,但他却为了救人而枉送自己一条命,走得不值又无辜。
如果他的心地不要那么善良,如果他不要那么悲天悯人,如果不是那么凑巧,他不会遇上被毒蛇咬伤的人。
他不会忘了自己嘴里的伤口,而替病患吸出毒血。
而他口里的伤口却是她给的恩爱证据。
多讽刺!她的爱让他丧命。
这三年来,宇文飘渺无时无刻都在悔恨中度过,她多希望自己当时别那么贪恋他的身体,为什么要为了几天的别离而那么激情的与他缠绵。
不管她如何悔恨,周志洋离开人世都是不争的事实,而她却还活着,为他的远大志向而活,继续他行医救人的心愿。
她明白,凡事应该向前看,不该沉溺于无法挽回的过去。
再多的眼泪也不能让周志洋复活,再多的伤心也无法让她抛弃亲朋好友,追随他而去。
有千万个理由让她必须坚强的活下去。志洋的医馆,成千上万的病患需要她;家人、朋友都依赖她、关心她。她怎能因为自己失去依靠而不顾旁人对她的依靠?
于是她强迫自己,在埋葬亡夫之后,不许自己再掉一滴眼泪,甚至训练自己别在人前红了眼眶。
她不许自己笑,不许自己哭,更不许自己有任何情绪上的失控。
失去志洋后,她连脾气都没了。因为她不知道她的脾气要发给谁看,要向谁撒娇,要向谁要赖,甚至不知道往后有谁可以任她捉弄。
志洋的死,带走了她的欢笑,带走了她的生气,带走了……她的一切。
她选择在一天疲惫之后,在夜深人静时,让哀伤陪伴她入睡,蒙在被子里用哭泣发泄对夫君的思念。
忙碌的悬壶生涯无法愈合她丧夫之痛,因为任何一个人或事,都无法与周志洋的情深意重相比。
名和利无法满足她,她要的是一辈子被呵护在怀里的幸福,而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财与虚名。
丧夫之后,公婆立即收她为义女,除去她身为人媳的身份,为的就是想让她能顺利改嫁。
但是三年了,她还待在周家。
不是她乏人问津,相反的,上门提亲的人几乎快踏平周家门槛,但是她都一一拒绝了,因为她还无法将周志洋忘怀,她不希望带着无法释怀的心,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如今她虽然过得寂寞,但却自由。
因为她是一个大夫,世俗对女子的约束无法套在她身上,因为她必须时常提着药箱去出诊,抛头露面自是常有的事。
江湖跑多了,世面见广了,她比一般关在房里的闺女懂得更多的人情世故,也为自己带来不少的麻烦。
从小,她就是一个搪瓷娃娃,明眸水汪汪,鼻子小巧而直挺,樱唇红润诱人,肌肤细嫩白皙,身段优美、曲线玲珑;不但医术精湛、琴棋书画样样精,还有男人的豪气、女人的温柔,今谁看了都为之动心。
可是她却有个悲惨的童年。十岁母亲死于饥荒,十二岁父亲死于瘟疫,她无依无靠的一路流浪,病卧街头,因而被行医的周志洋救回周家。
周志洋对她的照顾可说是无微不至,不但教她读书识字,更将一身的医术教给她,一点都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不论采药、出诊,周志洋都将她带在身旁,认真的教她认识每一种药草,仔细的教她每一种病理,让她的生活过得充实且愉快,让她忘记人生所有的苦痛。
现在回想起来,宇文缥缈才明白,周志洋用他所懂的一切药理,用教导的方式,用奔波忙碌,无言的转移她丧父失母之痛。
虽然她一直无法分辨对周志洋的感情到底是爱情或是恩情,但是他带给她快乐是千真万确的事。
种种的情深意重,让她认真的考虑他的提议——成亲。
三年后,她点头答应嫁给周志洋。
但是,才新婚半年,周志洋上山采药——为了救人一命,自己却一命归阴。
她曾经后悔自己没跟着他去采药,若是她跟在他身旁,多了一个人照应,他一定不会丧命。
因此她日日夜夜都在责怪自己。
虽然公婆开明,并未将志洋的死怪罪在她身上,但是她真的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扫把星,才会连连克死自己的至亲。
她曾经幻想有一个大家庭,替周家生几个孩子,以报答周家的救命之恩,但是周志洋的死,让一切希望都成为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