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神色未变,沉思的神情是相当陌生的。
“可是,心尘真的不是我杀的,虽然我夜访少林的目的是要杀他,可是,我还没出手,就让他一掌打伤,连力都使不出来……”她怯懦懦地凝视他,沉重的纤细手臂想伸去摸他的脸,却半路停了下来。
“想摸我,为何又改变主意了?”他的嘴角掀起一抹促狭的笑容,这孩子到底有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啊!“你说心尘伤了你,可是死的人却是他?”
“心尘是自绝筋脉而死,与我无关。”她重申一次,眼眶浮起泪水,“真的。”
半晌,他不问:“为什么不对少林的人说清楚?”
“很多事不是用言语就能说清楚的,心尘不是我下的手,可是他的确是为我而死,可是,若不是当年他对我家做下错事,我又怎会寻他报仇?而如果从当年说起,少林的人就会相信吗?不会的,他们还是会认定我就是凶手。”
难得她说这么多话,可是她的思虑和表达方式仍然不够清楚,让楚御庭听得一头雾水,依然不明白这段恩怨如何结下的。
“少林寺在武林中威震四方,心尘更是老成持重的前辈高人,他和独孤家有仇吗?”
“有灭门毁家的深仇大恨。”她垂下湿漉漉的睫毛,完全不设防的说。
“原来如此,所以你甘冒大险,也要跟上少林。”他支起她的小脸,盯着她泛红的双眼,怜惜的说:“绝儿,如果你没遇上我,你打算怎么办?自己杀上少林,然后再被他们所杀,就此了结此生吗?”
她的身子被抱坐起来,随即又被塞进一个宽广熟悉的胸怀里,根本来不及回答。
“傻绝儿,难道没有人教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吗?”一拥她入怀,就感觉她的瘦小,宛如受惊的小动物,需要人小心呵护她。他的心脏又在隐隐作痛,看来,她很早以前就已掳获他的心了。
“愁姨只教我无论要花多久的时间、要做多大的牺牲,一定要复仇;只有仇人全倒下的那一天,我才算尽了活着的责任。”她淡然的说,仿佛这已经是她的理念。
楚御庭心中一惊,莫名的将她和凌海心联想在一起。原本想像中,遭遇灭门之痛的凌海心,应该就像绝儿此刻这样,为报仇不择手段,但凌海心每回提起,都如云淡风轻似的,毫不在乎,反倒是绝儿受尽磨难,历尽沧桑……
“哎呀!走得仓卒,忘了通知凌姑娘一声。”他喃喃地道,叔父要他保护凌海心,可是他却为了绝儿,什么都忘了。
怀中的身子蓦地僵硬,小手勉强推开一点距离,外衣瞬时滑落,但她全没注意,“大哥还是念念不忘她们。”
楚御庭饱览眼前春色,心情大好,笑容爬上俊逸的脸庞,“我人在这里,心也在这里,绝儿不必多虑,只是我们四人一道前来,放下她们不免有失道义,何况,她们也是要上少林报仇的,我倒想看看她们用的是什么方法。”
独孤绝愣愣的看着他那温暖如阳光的笑容,刚毅却不失温文的俊脸,他的眉、眼、唇、鼻都如此好看,令她不小心失了魂,就此将如此迷人的面容悄俏刻上她的心房。
或许因为两人靠得太近,独孤绝的脸蛋热得红通通的,忍不往往后挪了些,冷不防的,他收紧双臂,由于她上半身的外衣早已滑落,肌肤被他大手一搂,双颊更红,犹似娇艳的玫瑰。
“大……大哥……”一急之下,她的话更说得不完整了。
“我的小绝儿,我说你欠我一个解释,倒不是指少林寺这桩。”他的眉峰好笑地扬起,修长的指尖徐徐划过她柔嫩的脸颊,瞬间,她的脸蛋一片嫣红。
“呃?”她仍然迷惘着。
“你分明是个女子,为何打扮成男装?欺骗大哥?”末了加上的那句,根本是要引起她的内疚。
果然,她抬起慌忙的大眼,急急的申诉,“我没有!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这样的穿着,山中根本无旁人,只有我和愁姨;来到山下后,才知道人的打扮有那么多种,我不是有心欺瞒大哥,真的!”
“哦,那你可知与我同床共枕,赤裸相对的后果?”既心疼她的孤单寂寞,又庆幸自己是她遇上的第一个世俗之人,否则,依她单纯不设防的性子,早被人骗去了。
独孤绝茫然的望着他笑意盈盈的眸子,“不知道,愁姨没有教我,我做错了吗?大哥,我只是贪恋和你在一起的温暖,我不想独自一个人。”
楚御庭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痛楚,她从小就是一个人,或许还有个叫愁姨的女人在照顾她,但,瞧她对她做了什么?封闭绝儿对外的一切,只教她武功,其余什么都不给她,更别提一丝温暖与亲情。
难怪他第一次见到绝儿时,她连话都不太会说,不懂半点和人相处的道理,也不理会众人,一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虽然有点欺负人,但楚御庭顾不得了,想把绝儿永远留在身边的方法只有一个。
“男与女相拥睡在床上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这女子必须嫁给男子为妻。”
当然!全身都教他看去了,不嫁他,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绝儿仍不明白,“为什么?”
“在这年代,女子的名节重于一切,虽说江湖儿女较不拘小节,但这一路行来,你和我同进同出,共睡一床的情形,太多人知道,你若不嫁给我,日后会遭人议论的。”楚御庭越讲越得意,做过的事,就属这件最不够光明正大,但瞧绝儿对男女之事根本懵懂未知,若不趁此时诱拐得手,日后他定会后悔。
“议论就随他们去吧!别人瞧不起我,又有何干?”绝儿只担心一件事,“还是大哥嫌弃绝儿?”
“不是,都不是,”楚御庭低叹了一声,“这……你……唉!”
求婚当真有这么困难吗?
第五章
又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这间小木屋如是遗世独立般的幽静。
小小的铜镜立在简陋的小桌,上头摆着一支木梳子,独孤绝披散着柔细长发呆坐镜前,拿起发梳,想了想却又无奈的放下。
她轻吁口气,回过头,无辜的看向此刻板着脸的楚御庭,“大哥,我真的不会。”
她从来就不懂梳妆,长发始终绾起做男儿打扮,愁姨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且已经这样过了好几年,仿佛打从她出生后,就一直是这样了。
望着她长发垂地,柔滑细腻的感觉引诱着楚御庭上前抚触……,轻咳了声,试着转移心思。“绝儿,不束发、不做男子打扮,是大哥对你的唯一要求。”
“可是不束发,我什么也不会啊!”两道细眉拱成一座小山,不知不觉的,她越来越能表现自己的七情六欲。
楚御庭执起她一绺秀发,灵巧的为她结起发辫,“这样一转……一折,结成长长的发辫,然后再把刘海梳下来。”他的声音渐低,已沉醉在她绝美的容颜里。
不用揽镜,独孤绝也能从楚御庭双眸里看出他的惊艳,不安的摸着衣襟,她身上仍是那袭男装黑衣,现在只不过是放下长发,能有这么大的转变吗?万一这样反而更怪呢?
“你来看看,是不是很漂亮呢?”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五官是再熟悉不过的了,额前薄薄的覆上一层刘海,两鬓各有数条发辫细垂,背后的长发任其垂散,衬着她的小脸更形纤细、柔弱,苍白的双颊,因楚御庭毫不掩饰激赏的目光而染成一片粉红,她垂下双眸,不安的双手纠结在一起。
“我是不是很怪?”
楚御庭翻了翻白眼,带笑的抬起她的下巴,使她正对镜中的人影,“哪里怪了?你看起来漂亮极了,嗯,再换上一件淡红色的衫子就更好看了。”
独孤绝望着镜中略显娇态的自己,再看向镜中的他,“我都不像我了。”
“你不喜欢?”他微蹙眉,没想到她可能排斥这样的打扮。
她茫然的摇摇头,“也不是,只是没见过自己这样子,不过愁姨也是这个模样。”
“你是说,她自己过着正常的日子,却故意让你打扮成不男不女?”
她噗哧一声,被他故意露出的逗趣表情逗笑了,“愁姨才不会为这点小事费心,她只担心我的武功练得好不好,何时才能长大复仇;头发长长了,我也只能自己想办法,肚子饿了;也只能自己找东西吃。”
“难怪你这么瘦小。”从来没人体贴她,难怪她对自己身为女性这么不自觉,倒真有些浪费这副天仙般的容颜,“你几岁了?”
“满十七了。”
“小我七岁,真是个小妹妹。”和凌海心同年吧!都该是个花样年纪,却有着不同的苦。
慢着!她和凌海心同年,但十几年前,武林中并未有传闻某个家族让少林掌门心尘灭门,只除了五绝门凌家,可是,绝儿的悲愤和欲报仇的行动都是千真万确的,难道是什么地方出了严重的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