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何出此言?”仇雄姿势未变,仅睁开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
“从我一到寨里,你就对我不友善,最近更是变本加厉,难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楚旋身体是疲累无比,但心里的话还是不说不快,此行需要仇雄的鼎力帮忙,如果两人间有什么误会,那就糟了。
“二公子最好离我们老大远一点。”
尽管疲倦如斯,这娘娘腔的家伙还是勉强打起精神,仇雄不是不感钦佩,但老大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也不会有结果,既然如此,何苦让老大一头栽进去。
楚旋好讶异,睁开双眼和他直视着,眸中的目光再清澈不过,“我自认还算是个不坏的人,静娃不会被我带坏,这点我可以保证,至少绝不会比她现在更差。”
可笑,他以为楚旋什么人都可以来者不拒吗?要不是因为她是静娃,他才不管这许多呢!至于为什么要帮她?楚旋自己也没有答案。
“你到寨子,除了影响齐师爷、让大伙儿听你的话开辟后山之外,也带给老大不应该有也不必要的梦想。”仇雄的话有点感伤,或许他也在后悔将楚旋带回寨子。
“我认为无损你们老大的尊严!”
仇雄摇摇头,“二公子带来梦想,最后终将拍拍屁股走人,仇家寨还是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可是人呢?我们老大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吗?”
所以他说,不应该有也不必要的梦想,会毁了老大一辈子,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当然是楚二公子。
“你的意思是?”楚旋皱眉,心中有股不安的忐忑,仿佛触到他不想正视的问题。
“我们老大爱上二公子了。”
这话再直接不过,但楚旋突感难以消化,一时间心绪如麻,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静娃喜欢他?不至于吧!她只是有些依赖他而已。可是,心底一个微弱的声音反驳他自己,是这样吗?静娃近来的态度越来越令他不安,刻意的拉开距离、刻意的逃避,甚至隐瞒行踪,为的是什么?
如果静娃喜欢他?他该怎么办?
现在才来思考这问题会不会太慢了?楚旋心中发苦,很难检视内心真正的感受,只有选择静默。
仇雄并不意外,“二公子既对老大无意,就不要再招惹她了。”
女人的心,易伤难补,仇雄非常明白这道理,所以,他宁可让老大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在寨中长大,或许找个老实人嫁了,这也是前任老大的心愿。
只是,柳别离和《撼天秘鉴》,种种意外接二连三的到来,让退隐许久的仇雄不知所措,也让老大遇上这位年轻潇洒的楚二公子,芳心大动,一切还能恢复原状吗?
谁也不知道。
楚旋心中百味杂陈,深深地注视仇雄好一会儿,蓦然发现眼前这男人以半长辈半亲友的心情,将静娃视为己任已经好多年了。
静娃,其实是幸福的。
※ ※ ※
位居江南的别离剑,曾身为江湖三大派之一,门主柳别离那一手剑法,俐落无比,威风八面,为人行事正派,江湖上有人向他求援,无不答允,是个乐于助人的侠士,在当地也极富名望,人称善公柳君。
仇依静快马加鞭,赶在柳别离六十大寿的前一天来到城外,这里家家户户张灯结采,喜气洋洋,一片繁荣富庶的景象,令她大开眼界。
这里就是她出生,却被迫逃离的地方?
眼前尽是南方细致的好山好水,耳中听到的全是好听悦耳的吴语低哝,她眩惑于过往人们的俊美纤细,也自觉形秽,怎么看她都不像这里的人,她只是个山村野妇罢了。
她信步游览,不急于上柳门,只想看看当年母亲住的地方。舅舅说,她的娘是个温柔多情的女子,自小长在北方,十八岁那年,随他至南方经商,遇上柳别离,两人坠人情网,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嫁给大她二十余岁的爹……
如今,仇依静也到十七、八岁的年纪,娘情窦初开的心情,此刻她也能体会,因为在不知不觉中,她也有了喜欢的人,不过,娘比她幸运多了,她能不顾众人的反对,仇依静却自知无法与心爱的人匹配。
想到这,心思就飘远了,离开这几天,寨里可好?应该不会乱成一团吧!
离开前,她要齐师爷派人送楚旋回无争山庄,他……应该已经回到家了吧!那个美丽的庄园,是她永难忘怀的地方,而他……甩甩头,不愿再想了。
仇依静最大的优点,就是她不会痴心妄想,不该是自己的,她不要,即使自己再喜爱,她也可以转过身去,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从头再来。
当楚旋离开寨子,回到无争山庄后,一切就结束了,她下意识摸摸怀中的小瓷瓶,他留给她的,就只剩这个瓶子和无止境的思念。
说好不感伤的,心头却还是一阵难受,她毕竟年轻,尽管率领一批好汉、掌理寨里大小琐事,但碰上感情的事,仍不免露出女儿娇态,很难以平常心对待。
就在她辗转思量,左右为难之际,拥挤的市集上,她被撞了一下,这原本是极为平常的事,但她却觉得不安,敏感的发现自己的腰间被摸了一把,没有碰到她身子,但她身上的银两被扒走,连同那个瓶子!
“小偷,快帮忙拦下他。”她拔腿就追,楚旋的瓶子绝不能教人拿走!市集上实在太多人,她使尽了力,也无法追上那小偷的脚步,更别提不熟路的她,追得跌跌撞撞,眼看人就要不见时,一位青衫男子及时出手。
仇依静蓦然停下脚步,那位青衫男子拦住小偷的路,三两下就让那小偷跪地求饶。
“柳少侠,你别打啦,我还钱就是。”小偷把身上的银两、荷包全掏出来,林林总总,不下几十个,看来才半天的时间,他的收获相当丰富。
仇依静愣了下,这位青衫男子姓柳?
“姑娘,可否看看你的钱包是否在其中?”青衫男子呼唤。
仇依静回过神来,看也不看那些荷包,“把瓷瓶还我。”
“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骗人!”她一把揪起那小偷的衣领,喝道:“再不还我,我就砍断你双手双腿,让你做不成扒手改当乞丐。”
本性难改,她其实有暴力倾向,一开口就令人侧目,但她可不自觉,关心的只是她的瓶子。
那小偷被她吓得双腿发软,尽管那小瓶价值不菲,也连忙掏出来,双手奉上,“喏,还你,若知道你这么凶恶,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下手。”
任那小偷喃喃抱怨,仇依静欣慰的接过瓷瓶,握在手中确定没有任何损坏后,才仔细收在怀中,
“柳少侠,小人所有的东西全在这儿,再也没有了,可以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吧!”
青衫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位明眸皓齿、活泼可爱的女孩一眼,她宝贝这瓶子的神情令他心头一动,忽然懒洋洋的道:“你把这些荷包送到衙门去,供失物的人认领,如果少一个荷包,我就唯你是问。还有,下回离我远一点,要是再栽到我手里,可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过了。”
“是、是。”那小偷虽觉可惜,但保命要紧,地上荷包一收,快速逃离现场。青衫男子走到仇依静面前,笑问:“姑娘很爱惜这个瓷瓶,可见价值定是不菲。”
仇依静抬头一笑,“价值多少我是不知道,不过看它小巧可爱,我很喜欢就是了。”
她的笑容如阳光般开朗明媚,双眸晶晶亮亮的,再加上那柔美如棉的脸颊,令青衫男子片刻失了神。
“哎哟!不该让那人走掉。”突然,那柳眉紧蹙,小脸皱在一起,不住叫苦,让这男子又是一阵心动。
“怎么了,姑娘?”
“我所有的钱都叫他偷走了,我得追上他才行。”仇依静在离去前,不忘向这人道谢,“多谢你出手相助,来日若是有缘,我定加倍奉还。”
青衫男子没有犹豫地问:“姑娘如不嫌弃的话,可否告知在下姑娘欲往何处?”
仇依静不耐烦的瞪他一眼,再迟她怕她又忘了所追的人是往哪条路走了,“我要去别离剑。”
青衫男子惊喜的笑开了脸,“姑娘要去别离剑做什么?”
“我受长辈之托,前往别离剑贺门主六十大寿。”这个借口可不是随口说说,她的确是要让柳别离有个难忘的寿诞。
“真巧,在下也要去别离剑,不如一同前往,姑娘若有需要,直接吩咐在下一声便是。”青衫男子—直保持温柔的笑脸,成功的转移仇依静的注意。
她仔细的看了看他,眉清目秀,算得上是英俊男子,只不过唇边的笑流于轻浮,俐落的身手使他过于傲气凌人,还有,就是那副施恩于人的嘴脸,令她感到不悦。“你是谁?”
“在下柳逸风,柳门人,排行第七,未娶妻,是柳家唯一未娶妻的男丁,敢请姑娘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