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似真似假的态度,倒让素来精明能干的岳宗瀚,愣了好一会儿,摸不透这一番 话到底有几分是他的真心话。为了家产、兄弟阅墙的丑剧虽不至于在他兄弟俩身上上演 ,但对这个自小就天赋优异却率性而为的弟弟,他还真有几分戒心。
「那你想要做什么呢?难不成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岳宗瀚以鄙夷的神情试 探着。
岳宗翔即使听出哥哥的言下之意,但他也还是装做不以为意,心无城府的笑着:「 当然是做我的老本行,当个杰出的建筑设计师,否则岂不辜负了大学四年加上研究所两 年的时光了!」
岳宗瀚又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冷冷的说:「随便你吧,不过爸那边你得自己去跟他 说,我可不当你的炮灰。」
「行了,我自会应付爸的,不用你操心。」岳宗翔利落的站起身来,夸张的对他行 过九十度的大鞠躬礼,笑说:「这可要多谢你了,只要你帮我多瞒着爸一段时间,我就 能搞定一切了。」
「哼,我才不帮你圆谎,我只是不向爸报告你「上班」的情形,你自己可得自求多 福。」岳宗瀚为着他自愿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威势和名望而感到惋惜,又不禁为他的傲气 而喝采。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岳宗翔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略挥挥手,便走了出 去。他来得急,去得也快;办完了该办的事、说完了该说的话,他毫不留恋就离开了。
他和宗瀚自小就不和睦,这多少都和他们父亲教导的方式有关。岳朗峰总是喜欢在 他们兄弟之间做比较,是哥哥强,还是弟弟棒?长久以来的较量,宗翔终于累了,他很 早就已退出了,他渴望父兄的爱,但他更向往自我的无拘无来。而终于,他被他的家人 摒除在外了。
@ @ @
秋风迭爽的季节,晚风徐吹,这样的夜晚,人都要醉了。
守容独自一人走在民权东路上,她不赶时间,也不着急,优闲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偶尔抬起头来数数天上的星星。
突然间,一辆车急驶而来,在她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探头出来的,正是那帅劲十 足、满脸笑意的岳宗翔。
「嗨,这位漂亮的小姐,这么晚了,走在这样的路上,岂不是太危险了,请上车吧 ,我载妳一程。」
守容双眼滴溜溜的一转,也笑着回说:「要是上了你的车,这才危险呃!我不要。 」话虽这么说,但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算了。」宗翔笑着耸耸肩,斜靠在车旁,却也没动。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又同时笑了出来。宗翔尽情的欣赏她的娇媚,越看越觉得她的 多变与可爱,「上车吧!」
守容二话不说,笑着坐进了前座,「想不到你还记得我,也想不到在这样的一个晚 上会遇见你。」
「谁也不会忘了妳的,何况妳给我的印象是那么深刻,那种张牙舞爪的模样还真没 有几人能做得出来呢!」宗翔似乎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摇下整扇车窗,让风狂吹着她的秀 发,这女孩全身充满着狂野的气息,那么美又那么今人迷炫,他真的要醉了。
「呵,那种凶悍的样子也值得你印象深刻,真是的,对女孩啊,千万不能这么说, 否则人家会跟你翻脸的。」守容倚在靠背上,懒懒的说。
宗翔笑望着她,「妳呢?妳会不会翻脸呢?」
对着这双灼灼有神的眼睁,守容也不禁为之心动。她微垂下眼脸,「我……我当然 不会,我跟其它人是不一样的。其实,我对你的印象也是满深刻的,因为你是宗瀚的弟 弟嘛!」
宗翔那浅浅的笑涡顿时收起,他沉声的说:「我和他是不一样的,妳可不要混为一 谈。」
守容明白这男子对自己已有了好感,而她是不排斥这份感情的,她柔声说:「我承 认,我的确是因为你的身分才会对你有印象的。但,我今天上你的车,可不是因为其它 人,就只因为妳这个人。」
宗翔听了这番话,简直是心花怒放,天大的事也放在一边了,「那以后,我们还有 机会再见面吗?」
「当然好,有何不可呢?」守容轻脆悦耳的笑声霎时充塞在这车厢里。
这个晚上,是宗翔印象中最纯、最真、最美的晚上,在他的生命中,有着不可抹灭 的一页。
@ @ @必玮自从大三开始,即在餐厅驻唱,身为家中老大的她,有义务替家里分担生 活重担,她也希望让父母弟妹们生活过得充裕些。
今晚,又到了她固定的演唱时间,十二月初寒冷的冷峰过境,使得原本就已经十分 瘦弱的她,身上更添寒意,她快速地走进这家西餐厅,希望让室内的温暖来驱散她一身 的寒冷。
这些日子以来,必玮已渐渐习惯这种献唱的日子,不管台前坐的是什么人,也不用 理会客人传来的歌单上,写的是国语、台语、英文还是粤语,只要她不停的唱着,就能 有短暂的安全与满足感,直到深夜的来临。
这一晚她的思绪有些落寞,尽管长久以来,她也渐渐适应了客人的烟味、酒味及喧 闹嘈杂的声音;不管他们是不是特地来听她歌唱,她都很感谢他们。必玮是很悲观的一 个人,她总不认为自己能永久唱下去,而现实总是现实,属于她的终究是要面对。
现在,她和以往无数个晚上一样,站在台上漠然的唱着,她总会随着歌词意境唱到 忘我的境界。这会儿,她正唱着邓丽君的老歌:假如我是东流水,请你带我走,假如我 是东流水,请你陪我走,我愿跟着你,到处任意游啊游,假如我是东流水,请你带我走 守容和宗翔一进门,便听到这首歌,守容选了一张偏僻的桌子生了下来。
宗翔差点就认不出这位站在台上的女子了。今晚她穿着一袭白色衣裙,站在台上飘 飘然的,室内弥漫的烟雾使她看来不是很清楚,脸蒙胧胧的,不似尘世中人。
她的秀发已经长垂至她纤细的腰身了,轻柔的飘在身后,秀美的脸庞全笼上了一阵 轻烟,倒是她的歌声如泣如诉的,满厅裹只闻她的歌声,不断的轻诉:我愿跟着你,到 处任意游啊游,「喂,想起来了没有?」守容的双眸直盯着宗翔的脸,「她就是那个被 你的车溅湿的女孩,你还记得不?」
宗翔回过神来,笑着回答:「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还欠她一套衣服呢!」
守容的嘴角扬起,颇不以为然的说:「显然那天早上你果然是印象深刻。」
宗翔扬了扬眉,「哦,这么快就吃醋了,放心吧,我先注意到的是妳,又不是她。 」
「哼,嘴上造么说,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那么想。」守容点了一杯芬兰汁,小口小 口的啜着。
宗翔望着台上的女孩,又接着问:「她在这裹唱了多久了?她应该和妳同年,还在 念书吧!今天,总该让我知道她的名字了吧!」
「她是我的同班同学没错,在这里已唱了快一年了,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听得到她 的歌声,真不容易。」守容抿着嘴笑说:「至于名字嘛,你得去问她。」
宗翔见她不肯说,也只笑而不语,一时之间,回绕在他们四周的,就只剩下满室模 糊依稀可辨的谈笑声,和必玮的低吟浅唱。
宗翔实在是有着满腹疑问想问,但又怕守容不肯说,反而自讨没趣,看着这台上谜 般的女孩,他怎么也无法把她归类为时下为了金钱享受不惜牺牲课业赚取零用金那一类 的人,他蹙着眉峰闷不吭声的喝着那杯冰啤酒。
「喂,我们不要这样呆坐着,我这个同学可是很厉害的,号称什么歌她都会唱,我 们就偏选一首她不会的,让她在台上出糗,岂不有趣?」守容暗想必玮吃惊的模样一定 很有趣,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她惊愕的模样了。
守容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语,倒使宗翔吓了好一大跳,他直觉就是要维护台上那纤弱 的人,「这,这样不好吧,要是她真的不会,站在台上不是很尴尬吗?」
守容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你心疼了,是不是?她站在那儿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又不是从未碰过这种唱不出来的情形,要你来替她操心?而且穷苦的人没有选择命运 的权利,你既然那么有怜香惜玉的心,那你何不去追她呢?」
「我才不是什么心疼不心疼的,只是看她可怜罢了,我才只不过说了一句,妳就吃 醋了?」宗翔见到她那种轻颦浅笑的模样,早已神飞天外,顾不得其它了。他郑重的表 示,「我对妳可是忠心不二,再没有别人了,妳一定要相信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