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打了,不要!”向靓瑶冲进那群孩子里,紧紧的抱住那个女孩,她柔弱白皙的脸庞闪过几丝惊惶和心痛。
“疯女人、疯女人,快打疯女人!”好几个孩子不知轻重的叫道。
“嘻嘻!嘻嘻!我是疯女人。”女孩笑道。
“不,她不是!她是个正常人,她和你我一样是个会哭会笑的正常人啊!”回忆加上痛苦与悲哀,几乎让向靓瑶站不稳。
“她是疯女人。我们打她,她还笑,我们骂她,她也只会笑,不是疯女人是什么?”小孩子还不懂事,只会嘲笑他人的不幸。
“不,她不是!你们走开,不要再打她了。”
向靓瑶隐忍已久的泪水几乎快要夺眶而出,即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高泽忍也能体会她想保护那女孩的心情。
他上前用英语大喝了一声,“滚开!”
那些孩子慑于他的威势,倏地一哄而散,但仍逞口舌之快的一路叫喊着“疯女人”而去。
“没事吧?”高泽忍扶住向靓瑶的肩,感觉到她正不住的颤抖。她是因为害怕、悲愤,还是因为感同身受?
向靓瑶摇摇头,稍微平复了激动的心情,然后才面对那个女孩,“你住在哪里?是不是松山教养院?”这附近只有这么一个收容这些孩子的地方。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怎么回去?”向靓瑶很有耐心的问。
“嘻嘻!”那女孩只会对她嘻嘻傻笑。
“让我看看你的包包,好吗?”
向靓瑶的温柔令女孩安心的将背包交给她,一看之下,果然正如她所想的。
她转向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高泽忍。“她是松山教养院的孩子,也许是迷路了,我们送她一程好吗?”
他毫无异议地答应了。
不一会儿,车子开进了松山教养院,找到了负责的人员,终于让那女孩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高泽忍将一切都看在眼底,那女孩憨厚而纯真的笑容令他印象深刻;然而,向靓瑶对那地方的熟稔,同样也在他心里留下鲜明的印象。
“我……曾经有段时间是那里的义工。”在高泽忍将车子停在她家门前时,她缓缓的开口。
尽管他纳闷她说这句话的用意,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你不好奇吗?”任何人面对那些孩子,都会带着一丝奇怪的眼光。
“你期待我说什么?”他温柔的问。
蓦地,她退怯了,失去了想告知他一切的勇气。
“忍,回去吧,回日本去,回到你的未婚妻身边,不要再来找我了。”她突然无法忍受的爆发出所有压抑的情绪。
“靓瑶!”
“不要再理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不要再管我了!”她疯狂地摇着头,死命的握紧双拳,指甲都陷进手心里。她鼓起全部的勇气面对他。“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的人是你的,我的心也是你的,你满意了吧?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回日本去吧!不要再让关心你的人着急了。”
他瞧着她苍白的小脸,“你听见那通电话了?”
“没错,我全都听见了,你赶快回去履行婚约吧!不要把心放在我身上,不值得!”她几乎泪湿了双眼,但她没有,她不能再用脆弱来绑住他了。
“靓瑶,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对你……”他伸手想抓住她。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说完,她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冲下车,匆忙的躲进她的小屋里,把门紧紧的锁上,不去看他受伤的眼。
第七章
看着紧闭的门扉,高泽忍有些意外她蓦然爆发的怒气。她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他本来就没有隐瞒她的意思,毕竟,解除婚约早在他的计划中,只是,他有些讶异她的日语能力竟然这么好,可以听懂他和真中阳平的对话。
不过,目前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他最关心的还是向靓瑶那悲恸欲绝的神情,还有,她到底在不安些什么、畏惧些什么?
关上车门,他点燃一根烟,在烟雾弥漫中静静地思索,深邃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那栋小屋,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一直没有被打开,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蓦的,他开启关机许久的行动电话,拨了一通国际电话回日本。
“喂?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找藤臣朝阳。”
藤臣朝阳的姐姐藤臣朝露,婚后与夫婿住在台北。他此行原先的目的,就是想认识这对夫妇。
不久后,话筒里传来一个悦耳的男中音。“喂!我是藤臣朝阳。”
“嗨!我是高泽忍。最近你的身体怎么样?”
“还死不了。”
“你还是这么冷漠,多讲几句话不行吗?”高泽忍对他的简短回答不甚满意。
“你打这通电话,不会就是为了纯聊天吧?是不是遇上什么大麻烦了?”
“大事没有,小事倒有一件,看在你忍痛割爱,把手下的大将千叶介枫让给我的份上,我也不多占用你和爱妻卿卿我我的时间了。”
藤臣朝阳轻声笑了出来,“真有你的,要求人帮你,还聪明的把之前的恩情拿出来提,那我要不要感谢你帮我收拾藤臣企业这个残局呢?”
“说到这个,你是玩真的还是玩假的?你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为什么要突然结束藤臣企业?”这是高泽忍百思不解的地方。
“你说呢?”藤臣朝阳还是轻声笑着。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吗?”
“我是个将死之人,难得有个女人爱我爱得这么死心塌地,我能不把所有的时间都交给她吗?”
高泽忍现在非常能体会藤臣朝阳的感觉,他也愿意把自己未来的时间全部交给向靓瑶。
“胡说八道,你的身体早就没有问题了,你这样说只是想巴着你老婆,整天缠在她身边罢了。”
藤臣朝阳的笑声从头到尾不断,“哈!跟聪明人说话果然就是不一样。对了,你有什么事就快快道来,我等不及要去找我可爱的老婆了。”
“听说你小时候住过台湾。”
“没错。”
“那你会说中文?”他问到重点。
“大部分的日常对话都还可以,再加上我老婆是半个台湾人,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字难得倒我。”
“那好,我想请你翻译这句话的意思。”接着,高泽忍将刚才硬记下来的三个音生硬地念出来。
藤臣朝阳一听就知道了,“‘疯女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疯女人’?”高泽忍再次确认。
“没错,在一般的用法里,这三个字含有耻笑、辱骂与轻视的意思,有时候甚至还会用来骂人。这样的解释够清楚了吧?”
“嗯!”高泽忍的脸色凝重起来。
“你问这个到底要干什么?”
“没什么,谢啦!”
“小事一桩。”
高泽忍切断电话后,点燃了另一根香烟。
他有些明白了,向靓瑶为什么这么在意陌生人的眼光,她为什么宁愿独自在海边,她为什么说自己配不上他,以及她对那女孩的怜惜,还有她对教养院的熟悉……
这一切都显示出她对这类人的了解与同情,甚至,她可能有过同样的遭遇,或者在她周遭有着类似的情形。
想到这儿,她美丽而忧伤的脸庞顿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不!她那双仿佛盈满了挥之不去的悲哀的眸子,干净得像是清澈的湖水,不像是会发狂的模样。
那么,就是她周遭的人出了问题。是谁?是她的亲人?还是她的朋友?或者和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有关?
答案到底是什么?他几乎想冲进去问她。
但是,他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在她没有主动揭开这个秘密之前,他不可能去逼她,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触到她的伤口,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得远远的,也许一辈子也不肯原谅他,所以,他必须要很小心、很小心地呵护着她。
时间在他的沉思中悄悄流逝,夕阳告别天际,海边逐渐变得暗沉,丝丝细雨缓缓地落下,他坐在车里,香烟一根根地抽着,默默的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无怨无尤地守候他心爱的女人。
???
向靓瑶坐在沙发上发呆很久很久了,自从刚才奔进屋里后,她就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没动过。
她清楚的记得,当她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时,他脸上错愕的神情,他一直是那么坚强又有自信的男人,而她却是那个残忍打击他的凶手。
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任何人只要知道了她的过去,就不会认为他们有幸福可言,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好。
话虽如此,但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她几乎难以忍受,她捂着胸口倒向软绵绵的沙发。
她好苦啊!昨夜和他的温存,今早他在耳畔的呢喃,都还清晰的烙印在她的眼前、耳边,而她却这么快就得面对失去他的残酷事实,她的心比他还痛苦啊!
“我依赖着他啊!不知道从何时起,我的身心完全依赖着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