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妾系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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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条命是借来的,难道换上了旗服,就救得了清帮的人吗?”她语调悲凉,听了让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永珑怔怔地看着她身上一袭朴实素白的汉装,披泻在身后的长发,上头没有任何的珠花饰物,一点也没有沾染到凡尘的庸粉俗气。梅姨替她准备的首饰并不少,可是她一样也不要。永珑心里明白,这追月山庄里并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或许!总兵府和县衙里现在关有上百名叛党,就等着皇上来到杭州定罪,救不救得了还难说。”永珑说道。

  “那么你能向皇上说情吗?”品云的声音抖得厉害,就怕他会拒绝。

  “我向来不承诺没有把握的事,这柳玉成是前朝余孽,死不降服,皇上早就想除去他,好收服异心,一统江山。”

  “我听梅姨说,你破了清帮,得了皇上的欢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果你能救柳玉成、救清帮这许多条人命,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做奴婢小妾。”

  “你以为你有这个能耐?”永珑牵动了唇角,冷冷地说道。

  “我不知道。”品云自认没这么大能耐,可是又有什么其他可行之道呢?

  “我想,你可以试试……”永珑走上前,紧挨在她的身后,品云想转身,他却钳住她的双肩让她动弹不得。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间,深深地吸了一口专属于她的香味,恨不得缠绕在她乌亮如瀑的青丝里。

  品云不安地猜想他话里的意思,为了掩饰她翻腾的羞怯,她倏地挣扎转身抵住他的前胸,不让他再靠近——

  永珑顿时紧蹙眉头,原来她碰触到他胸前的伤口了,品云立刻惊怯地放下手,好似她也感觉得到那炙热的疼痛。

  “我不知道怎么试?”品云吞了口口水,困难地说。

  “难道梅姨没有教你吗?”永珑语调平静地说道,仿佛没事人一般。

  “她……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你如果要我依你,先让我见我舅舅。”品云根本羞于谈论这档事,只有赶紧岔开了话题。

  “怎么,你都还没有取悦我,就先开条件了?”永珑邪魅地笑了笑,天真的品云是变了。

  品云蓦地转身,站得直挺挺的,一副舍身取义的样子,闭着眼说道:“我是没有资格和你开条件,你来吧!我的身体是你的,就随你处置,只要你能答应,我什么都依你……最起码我还能保有自己的心……”品云又想到傅颜,眼眶一红。

  “你又在想他了?从现在起,连你的心也要给我,否则咱们就没有什么条件好谈。”永珑扣住她憔悴的容颜,心中有万般不忍,却一点也没有显现在脸上。

  “你……”品云咬着唇,眼泪像串串珍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我是我、他是他,你最好分清楚。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们女人的眼泪,比刀剑枪炮还要厉害。”永珑皱紧眉头,胸口上的伤他全不当一回事,可看到她流泪却比杀了他还难过。

  “你如果答应让我见我舅舅,我就……”话还没说完,她泪水又迸了出来。

  “你就随我处置——就算我要你忘了他,你也愿意?”永珑马上接口说道。

  品云说不出话来,点了点头任泪水淌下。

  “别哭了,我从不强人所难,我去叫梅姨来……”永珑甩掉手上热烫的泪,好像她的眼泪会蚀肤透骨似的。

  “为什么要叫梅姨?”品云不解地问。

  “叫梅姨替你准备,带你到总兵府见柳玉成。今晚我会再回来——”永珑说完,就大步跨出门槛,留下品云独自站在窗台边,一时房里又归于岑寂。

  品云反复思量梅姨的话——女人要擅用自己的武器,只要能抓住男人的心,比刀剑枪炮还要有用。从前她完全不懂个中道理,现在她总算全明白了。

  可是她有得到永珑贝勒的心吗?为什么他会喜欢一名汉家女、阶下囚?他一个堂堂的贝勒爷又何必在意她的心给了谁?

  第8章(1)

  坐在一辆曲柄蓝盖的暖骡轿里,品云和梅姨在两名贴身侍卫的护送下,拿着永珑贝勒的律令行文,来到杭州城的总兵府。

  品云现在的身份是永珑贝勒身边惟一的宠妾,她虽还不自知,但旁人的卑躬屈膝、必恭必敬,她看在眼底,心里只有更加不舒坦。

  如果不是出于无奈,她一刻也不想过这种日子。

  品云拎起裙角走在阴湿的地牢里,囚犯们个个面容憔悴地蹲在牢房里,偶尔传来几声清咳和病痛的哀嚎,都让品云惊痛在心底。

  待她见到舅舅柳玉成被人用铁链子铐住手脚,几乎动弹不得时,心头更是紧紧地纠结在一起。狱卒打开了牢房,品云快步走进,“咚”的一声跪在柳玉成身前。柳玉成缓缓抬眼,见到品云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才豁然放下。

  “舅舅!舅舅!我来看您了!”品云哭喊道。

  “品云,我的云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柳玉成喃喃地说道。

  品云大略地将自己的遭遇说给舅舅听,他紧抓住品云的手,激动得不能克制自己。

  “品云,就靠你了,就靠你了!”

  “舅舅,不要放我一人独活,要死要活咱们都不要分开。”

  “傻孩子,你不懂。满清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强盛了,反清复明的大业看来已经遥遥无期,咱们的大好江山就要沦落蛮夷之手。你现在是六皇子的侍妾,将来如果有幸登上后妃,你一定可以替咱们汉人多尽一分心力,让贝勒爷不要排斥汉官,多保汉人、多为百姓谋福——”

  “舅舅,我没有这个能耐,我不要做贝勒爷的侍妾。我只求贝勒爷能放过你,放过咱们清帮的所有弟兄……”

  “不错,这是第一步,只要他能放过咱们的弟兄,我死也瞑目。”

  “不!舅舅,我不要你死,你是我惟一的亲人啊——”品云的母亲早逝,又逢家破,好不容易和舅舅在五云山享受了几天的孺慕之情,如今又要重新体验一次家破人亡之痛,她情何以堪……

  “你听我说,品云。我死不足惜,早年为了大业,我四处奔走、不择手段,就连那恶名昭彰的土匪关长魔我都引他入帮,可见帮内为达目的,早已经没有伦常法纪了。满清成功占了天下,汉人的大势已去,你走吧!听我的话,不要忘记——”

  “不!舅舅,舅舅!”狱卒来到品云的身后,作势要请她出牢房。

  “走吧!不要回头,记住我的话,记住我的话——”

  品云被梅姨扶出了地牢,不由哽咽失声,悲悲切切地啼哭起来。

  梅姨不知要说什么话来安慰她,因为众人皆知柳玉成绝对是死罪难逃,就看皇上能不能手下留情,赐他个痛快好死而已。

  梅姨和品云一行人不愿惊动总兵府,正想从就近的旁门离开,但远远地就见总兵聂大人带着谷天时来了。

  品云自觉无颜见人,看到谷天时走了过来,不禁更加羞愧难当,泪光闪动的脸庞一阵绯红。

  “杨姑娘!”

  “云妹妹!”

  聂大人和谷天时同时出声相唤。

  “聂大人,天时哥。”品云微微躬身。

  “杨姑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照看柳兄的。”聂大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品云,一副失神的模样。

  “聂大人,谢谢您。”品云说道。

  “品云,我听聂大人说,他年轻的时候曾在柳家做过护卫,聂大人认得你爹,还见过你娘。”谷天时对品云说着。

  “不错!品云,你和你娘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聂大人说着,眼睛还是不曾离开过品云。

  “是啊!舅舅就曾这么说过——”品云说到了舅舅,不禁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收拾不住。

  “唉!明室的大势已去,我早知有这么一天。无论如何,一切都为时已晚。杨姑娘,听说你现在居住在永珑贝勒的追月山庄,一切可好?”聂大人柔声相询。

  “嗯!我很好,谢谢聂大人的关心。”品云也不解这聂大人为何突然如此关心自己,似乎超乎了人之常情。

  “这次贝勒爷立了大功,前途不可限量啊——真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能耐,能查出清帮的秘密会所。之前我奉朝廷之命,追查了好几年都没有结果,这个贝勒爷聪明睿智、城府极深,你在他身边可得自己小心。”聂大人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几句。

  品云点头不语。

  “云妹妹……”谷天时还想再说什么,品云急忙打断他说道:“聂大人,天时哥,我会小心的,你们保重,我得走了。”

  聂大人和谷天时两人各有所思地瞧着杨品云纤细窈窕的背影,久久都不愿收回目光。

  这一夜,追月山庄的逐日楼里。

  永珑贝勒让品云见到柳玉成了。接下来,是轮到她偿还的时候了。

  一轮明月高挂在夜空,月光照射在阁楼的窗棂上,射出了数道冷冷的青芒。品云搂住自己的双臂,想要克服从心底泛起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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