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公子,您不知道,您流了好多的血,刚刚还昏迷不醒,您这会儿还发着高烧呢!来,把它们喝了吧!”荣荣不知这辛公子也有小孩子性,不由得发挥起天生的母性,耐着心帷好言劝说。
辛兆羽听着她温柔婉约的相劝,不忍再拒绝,可是他一心只想证明自己的身体无恙,于是一翻身想下床,却不料头重脚轻,仿佛有千斤重鼎压在头上的伤口,一不留神失去了重心,就将荣荣手上的两碗药给洒翻了一地。
荣荣以为他是故意打翻了药,气极地道:“你、你不喝,也不需要打翻它,看你伤势这么重,还如此逞强,如果你……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想要活了,你救了我一命,我就还你一命,绝不苟活。”荣荣一时间,情绪激动地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害怕,全都一古脑儿地发泄了出来。
“你!于姑娘,哎!我不是故意要打翻的,你别如此激动,什么一命换一命的,这么严重,这会儿我的头已经痛得快炸了,无论是砒霜毒酒我都喝了就是了。”辛兆羽说完,一箭步就将药壶里的药一饮而尽。
荣荣抢步上前要阻止,却没有辛兆羽的身手快。
“哎哎哎!别……谁叫您喝这么多,这止痛安神的药,是多喝不得的,这、这可怎么办?”荣荣又气又急,通红着脸,揪着眉心,但辛兆羽却看得出了神。
“止痛安神?放心!吃不死人的,大不了多睡一会儿,好了!别皱着眉头,你不是说还有什么补血气的,在哪儿,也一块给我喝个干净,免得我的伤好不了,你又要寻死觅活了。”辛兆羽端详着荣荣,想要讨药再喝。
“在这儿,别喝太快呛着了!”荣荣双手慎重地端上前,完全不理会他的注视和嘲讽。
荣荣知道辛公子一直怔怔地看着自己,可能是自己的失言又失态,惹得他觉得奇怪,可是这会儿,她躲也不躲地直视他的眼神,心想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原只是单纯的仗义相助,哪知道他们已经闯了滔天大祸了。
荣荣知道辛公子只有把马家的少爷和随从打昏,并没有杀人,可是县里的官府会相信吗?
一起和马少爷来的两个随从被杀死了一个,那么另外一个人呢?那人知道马少爷被人杀死前,就是要来污辱她的,官府会查出来吗?
如果他们知道是辛公子救了她,那么官府会怀疑他吗?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刚刚还不想喝药,现在又怕喝不够,真是……你先前流了好大摊的血,本来就该喝点补血气的……”
荣荣敛着清秀的眉心,轻缓说话的音律飘荡在木屋里,辛兆羽此时没喝酒竟也觉得好像醉了。
辛兆羽才放下碗,就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先前锥心的头疼,好像还是刚刚的事,这会儿怎么全都不见了……
他看着荣荣说道:“你真美!你美得像天上的云那么地飘逸脱俗,你庄重得像湖边的水莲,出污泥而不染……”辛兆羽说得都是心里所想的话,可是他不明白此时怎么全都说出了口,一点都阻止不了。
“你怎么了?”荣荣心里还在奇怪,他看来文质彬彬,怎么会说出这些露骨轻薄的话来,可是又一转念,他刚刚才把一壶安神药喝了,该不会是……
“辛公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醉了,一定是药效发作了。”荣荣见他颠步不稳,急忙走近搀扶着他,让他再躺回床上。
“于姑娘,你知道吗!我爹爹一生忧国忧民,却得不到皇上的重用,反而误听谗言……爹说做清官没有好下场,我偏偏不信,两个月后,我就得上京赴试,你等我……于姑娘,我……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不知道怎么的,见你让人欺负,我就生气得想杀了他们……”辛兆羽一个脚步不稳,看见好几个于姑娘在眼前晃来晃去。
“辛公子,自从你救了我,我就没有想过今世除了你,还会有别人。我知道,你不过是香山县的过客,就好像是天上的浮云,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至少绝不会是我。可是我会永远记得你,记得你的恩情、记得你的容颜,我会不惜任何代价来报答你,让你能平安顺利地上京求取功名,我会的,辛公子,你安心地睡吧!”
荣荣边说边看着辛兆羽,他拖着沉重的眼帘,沉沉入睡。荣荣见他眉头不再深锁,沉睡地如婴儿般安详,她轻轻为他盖上厚重的床被,盖到了他坚毅的下颚。
她坐在床边沿良久,伸出手一次又一次地流连在他俊秀的五官,他的脸总算恢复了一点血色,可是他的唇还是有点冰冷,荣荣忍不住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前……她的初吻原来就是这样,她丝毫不觉羞耻,仿佛是天经地义就是应该如此,辛兆羽在梦里好像意犹未尽地轻呓着,需索着另一个销魂的吻。
她不想忘记这一张刻骨铭心的脸,每一个线条起伏,都是如此的恰到好处,唉!不知道他在京城里迷煞了多少痴情女,而她——不过是个落魄秀才的女儿,他们的一生是不会有交集的。
荣荣百感丛生,思潮起伏,如果能为他做什么,就算是死,她也万死不辞,只要有他的怜惜,再一眼,再一个微笑,也是够她回味一生一世的。
此时此刻,此地此景,他是她的,她早已心满意足。
荣荣又不禁轻叹一声,满腹心事地悄悄离去。
第3章(1)
等到荣荣下山,已经是日落黄昏,远远就看见平时门可罗雀的家门,现今竟聚集了成群的人,荣荣心下开始不安。
“于家的姑娘回来了!你们看,那一副骚劲儿,看了人心痒痒的!马家的大少爷看了,会无动于衷,这才有鬼呢!”“是啊!平日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想不到都是做个样儿的,明明遭马大少爷玷污了,还一副没有事儿的样子,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跳到南山的溪谷里去了。”于家对门的柳三娘平日就嫉妒于姑娘的美,这会儿让她抓着把柄,哪能不乘机会嘲讽一番。
“你们这些无聊的三姑六婆!人家于姑娘受人欺负了,你们怎么只会在这儿落井下石,换了你们家的姑娘,你们还会说这种话吗?”李子音也在于家等待荣荣返家,知道这人人都以看热闹的心情在瞧好戏,心里头气不过,跳出了门槛,跑了出来仗义执言。
“咱们的闺女们哪比得上于家姑娘?光是她那对桃花眼,就不知道迷死了多少男人,我看啊,之前就不知道有几个相好了,八成是马大少爷要横刀夺爱啊,才惨遭毒手的!”柳三娘积妒成恨在心里,于是净挑一些难堪入耳的话说。
李子音和柳三娘正像是要斗起来的公鸡:“你、你这个八婆,别坏了人家名节!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不怕下了十八层地狱……”李子音一瞥见荣荣已经站在一旁不知道有多久了,正还要吐出的话赶紧收了回去,“荣荣,你回来了,哥哥要我带老陈一起来瞧瞧你,顺道带些陈大婶自己做的菜干来。来!我们进去,别在这儿听这些闲言闲语的。”
“荣荣,你的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快!快进来。”李子音拉起荣荣的手走进了于家,并牢牢地关上大门。
荣荣任子音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前厅,抬头一看,才发现爹爹满脸老泪纵横,哭倒在祖先的供桌前。
荣荣一箭步上前跪倒在爹爹的身后道:“爹爹!女儿让你担心了!”
于栋材见女儿回来,转身两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于伯父、荣荣,你们光一劲儿地哭也不是办法,这衙门里的差爷说不定马上就来了,您可先想想法子啊!”子音焦急地道。
“是啊!于姑娘,这香山县里已经整个被翻遍了,马大少爷的死,凡是有关系的人,都被抓去衙门里问话了。李少爷有个朋友在衙门里头当差,听到了这个消息,就赶紧差我和小姐来向你通报,好让你心里有个准备。”老陈一路护送子音小姐来,为的就是转达李子明听来的消息,来探视于姑娘是否平安无事。
老陈从小看李少爷长大,子明的心事他最清楚,如果那个消息是真的,那么李少爷可要伤心死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衙门的差爷查出来的,这马家少爷死前是在芙蓉阁里的——”子音还想继续说,却被老陈一手打断了。
“哎啊!小姐,女孩儿家不要说这些,你还未出阁,辱没了你。让我来告诉于姑娘吧!”老陈道。
“不用了!我来问她,我自己的女儿,我最清楚。”于栋材看着荣荣紧握着她的手,像是要给她自己一股力量一般。
“芙蓉阁的人说马家大少爷离开,就是因为听到了通报,说你今天早上曾到香满楼,所以他们一行人才尾随你而去,说是、说是要……”于栋材说不出口,老泪不听指挥又出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