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辛大人,您请慢走。”子明颔首道。
“辛兄弟,你还好吧!可把我急死了,当初我托胜吉传话,要你尽早离开,你看你还是逃不过马家的报复。”子明见兆羽身受重伤,却仍是俊逸非凡,让人又妒又羡。
“李兄,我的伤不碍事了,是我拖累了你,这案子不早一日破,我的心一刻都无法安宁。”
“唉!这案子要破还是其次,于姑娘、于姑娘才是牺牲了……”子明道。
“是啊!荣荣今天出阁,整个南门热闹极了,抬轿的队伍从南门排到市集,花炮响了一个上午,扰得人心慌慌,人人议论纷纷的,这新郎算是强娶新娘,还这么大肆铺张,我看他们马家想做的事,香山县根本没有人敢吭个气!可怜的荣荣,我和大婶去了于家好几回,都被他们马家的人给挡了下来,看时辰,荣荣现在大概已经进了马家了……”子音不改多话的本色,径自滔滔不绝地说着。
“辛兄弟,你怎么了?”子明察觉兆羽的脸色惨白。
“辛公子,辛公子?来人啊!来人啊!”子音大惊失色,只见他硬是要撑起身子,却连吐了好几口血,鲜红的血染遍了他胸前的衣襟。
“扶我起来,胜吉!胜吉!”兆羽狠狠地直盯着胜吉,只见胜吉咬着牙一径儿地摇头,兆羽不禁气苦,又吐了一口血。
“不行的!少爷!不行的!”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辛兆羽为何突然间想要起身,又吐了几口的血,惟一明白真相的只有胜吉,他知道主子的心意,知道他想起身阻止于姑娘嫁到马家,知道少爷的心正一片片被撕裂着。
胜吉知道他们俩已经山盟海誓,只是天不从人愿啊!
子明和子音两人帮不了忙,都匆匆忙忙地跑出房门唤人。
“少爷!算了吧,老爷才跟您说的,您忘了吗?咱们没有这个本钱和马家斗啊!你、就算你现在没有受伤,去了不等于去送死,更何况你还得顾及于姑娘和她爹爹的性命啊!她现在是羊入了虎口,全要看自己的造化了,您不是去救她,而是害了她啊……”胜吉忍不住卷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泪水,一心只想要劝服少爷。
“荣儿、荣儿……她怎么会答应?她怎么会答应的?早知如此,我该不顾一切把她带走,我……”兆羽紧紧锁着眉,心中绞痛不已,胜吉所言,句句打在兆羽的心里,他多希望自己能够反驳他,可是他是句句实言啊!
“少爷,谁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您就不要自责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我……荣儿……”兆羽话还没有说完,就因为重伤复发,脸色霎白,颓然地倒在枕上。
“辛公子!你撑着,大夫来了。”子音和子明带着人赶紧抢步进来。
屋子里又是一阵慌乱,胜吉退在屋子的角落边独自拭泪,子明看了看辛兆羽,又看了看胜吉,他的心里骤然明白了……
在他刚刚踏进门的那一刹那,就该了悟了,只是他不愿意去多想有关荣荣和兆羽间的可能,可现在回想起来,当他们在茶铺彼此注视,当辛兆羽不顾一切地痛击马家的人,当他不顾危险地留在香山县里,这一切的一切,他就该明白了。
“少虎,你千万不要让你大娘知道你的不满,马家虽然就剩你一个男丁,可是大权还是操在她的手里,你要稍有得罪她……”刘霞自从嫁入了马家,就战战兢兢不敢犯一点小错,她曾经眼睁睁看见老爷的小妾偷人,被马夫人给活埋在后花园做花肥,她只要看见那里的花,红艳招展,就不会忘了那小妾苦苦哀嚎的哭叫。
她每天吃素、诵经、念佛,不与人争,为的就是苟延残喘地活下来,见儿子长大成人,这就足够了。
“好了!好了!从小到大,您老是不停地告诫我,不可以得罪大娘、不可以惹她生气,我已经听得够烦了,这一次是爹爹做主,我才能娶得到荣荣,否则这老巫婆又想要从中作梗,您走吧!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您不要来对我说这些话,触我霉头。”
“嘘!少虎,你、你今天得罪了你大娘,将来有得你好受!”
“我才不怕她,这臭婆娘,明的我斗不过她,暗的,可没有人是我的对手。马少龙死了,马家将来全都是我的,她可得要小心别得罪了我才是。”少虎眼中含着血丝,面色狰狞。
“少虎、少虎,求求你,不要说这种话,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刘霞眼皮跳动,手上的佛珠加快了速度不停地拨动着。
而马少虎把荣荣领进了洞房后,就让马夫人叫开了,她想要一个人好好地和新媳妇谈谈,少虎气愤不过,却也忍气顺从,和一伙人到前厅再饮他几杯好酒。
“今天我告诉你的话,你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心底,你现下已经是马家的人了,我要替少龙好好地照管你,少龙的死,到今天还找不到凶手,如果让我知道,你和凶手有一丝一毫的关联,别怪我心狠手辣,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你是无辜的,我也不会亏待你,进了这里,是你八辈子的造化,要知道感激,明白了吗?”马夫人说得满口飞沫,还是意犹未尽。她等这一天已经够久了,自从少龙死后,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连说好要荣荣嫁给少龙的牌位,她都没有心情力争。
荣荣头盖着大红锦缎,低头不语,她听见马夫人严厉的训话,心中愤恨,她缓缓地抬起头,举起了葱葱玉手,一言不发地扯下了盖头。她将红头巾死命地捏在手里,像是要将它捏出汁来,她把七情六欲全发泄在手上,荣荣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毫不畏惧,睁睁的瞧着马夫人,满心的怨憎全在她的两眼间。
头巾该由夫婿来掀的,可是此时没有人出声禁止。荣荣身不由己嫁来马家,至少她能自主地拿掉头盖,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样的缛节她何须在意。
荣荣这样的举止和表情,竟然让马夫人心虚。这是个怎样的花容月貌,想不到她比当今的皇太后还要雍容,见荣荣一脸的坦荡,竟教她把想说的话全忘的一干二净了。半晌,马夫人才又说道:“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记住,每天晨昏,都得上东院来见我。奶妈,你们可以叫少虎来了!”马夫人甩了甩衣袖,领了丫环,转身跨出了新房。
荣荣待丫环们关上了门,她扶着绣床上精细的雕花柱子,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新房里硕大的绣床上铺着真丝暖被,一身的绫罗绸缎,在秋末里,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她的心冷得发颤,如果马少虎来了,她藏在衣袖里的短刀能保得了她吗?她从胸前揣出了兆羽送她的玉坠子,它一直是紧紧地被自己挂在脖子上,时而会荡到腋窝下,时而会贴在两峰间,就像是兆羽的手,曾经轻轻的、激动的、温柔的用手、用唇抚摸过她的全身。她闭着眼,再一次回忆他们相处的每一个时刻,深怕会遗漏了哪一个细节,在南山后崖的木屋,不过才短短的三天,却已足够她用来回忆生生世世。
她用玉坠子轻贴自己的双颊,沁凉的玉遇见了温热的泪,竟然也燥热了起来。如果她死了,至少还有心、还有魂会挣脱出这牢笼,自由地飞翔,向南雁般……她缓缓地将头巾盖回,心中已有决定。
“二少爷,您喝醉了!新娘子等您好久了。”绿竹在前院里遇见了马二少爷,他正由两三个侍从扶着身子往新房里走。
“绿竹,这二少爷是太高兴了,前院里好多宾客都争相要敬二少爷酒,乱哄哄的,大伙儿全醉成一团了……”这扶着马少虎的侍从,说话也带着浓厚的酒气。
“大夫人才刚刚离开了新房,你们这就赶紧带二少爷进去吧!”绿竹和红萼引着他们来到新房,又转身离去,忙着到大厅招待客人。
荣荣见到地上映出一个人影,在面前摇来晃去,继而听见房门轻掩的声音,就知道马少虎进来了,而此时房里就剩她和马二少爷两人。
她听到马少虎走近她身边,心中顿时像擂鼓似地在响,两手紧紧握住了匕首,手心上净是冷汗。
“荣荣,荣荣……我等得太久了,来……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先把衣服脱了,再来就换你,还是我来帮你……哈!”马少虎仗着七分的醉意,一件一件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了。
马少虎光着身子,上前要掀开荣荣盖头的大红锦缎,荣荣还没有来得及抽出刀身,突然就听见一声破门而入的声响——
“马少虎!还我女儿的命来!”原来项燕奇趁着所有的人都还在喝喜酒,守卫松了警戒时,佯装是外请的厨役,混进了马家,想要和马少虎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