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如司徒虹吟,也能看出他的唇上留有她的胭脂,她羞得满脸通红,“是你不好,下次再这样,我……我定不饶你。”
“哦?”他凝视她的困窘,完美的唇角勾起弯弯的微笑,“我还以为你也乐在其中,不是吗?你是如此的投入,甚至还激动的在我唇上留下印记呢!”
“你……你胡说,我才没有。”她又退了好几步。
“没有吗?我瞧你满投入的,下次如果不要,就别瘫软在我怀里。”日尚行失去玩味的心情,探知别人心事对他而言并不困难,先前之所以察觉不出她的想法,那是因为与她不够亲近,但就在刚刚,他模模糊糊地抓到了她的想法,她竟感到为难与惶恐。
他倏地转过身子缓步离去,而肩上的大衣立刻掉落在地。
终究还是不行,没有任何女人愿意与鬼魅亲近,不管是谁都一样,他──日尚行,从头至尾都将是一个人,没有人会永远与他在一起。
司徒虹吟愣愣的瞧着落在她脚边的大衣,回过神后,慌忙的捡起,抬头一望,他已失去踪影。她轻轻的叹口气,将大衣举至脸颊,鼻间似乎仍可以嗅到属于他的男性气息。
这个如冰般的男子,怎么在她的唇边留下火辣辣的一吻,害她的心全都乱了。
※ ※ ※
子夜,清冷的月光照射在城郊王家的废墟上,两座孤坟立在废墟旁,万籁俱寂,显得格外阴森骇人。
日尚行孤单地伫立其中,清冷的皓月照出那面容绝美却毫无表情的脸庞。
他终于回到这里,这是早在十年前应该坠崖身亡的他重返人世后,第一次回到这里。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若硬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那就是因为白天吻了那个充满灵气的小女人吧!
他本来不想吻她的。他要的女人应该是安静、寡言,最重要的是要很好打发,像他这种人,最不该招惹的就是良家妇女,他给不起承诺,更无法糟蹋一个好女人。
司徒虹吟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好女人,个性温柔,不会给人带来麻烦,也不会绊住男人的雄心壮志,如果他不是人们口中的鬼魅,他或许会娶她,平平顺顺的过完这辈子,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但,问题是他根本不是一般人。
十年前,刚过完端午,天气热得像火在烤般,就在那一夜,他被指控是鬼魅,爹娘被当众处决,而他在杀了石威后,毅然决然地跳下断崖,目了残生。
原本应该死在断崖深渊的他!醒来时,却看身离村庄遥远的下游河畔,浑身的伤口竟然逐渐自我愈合,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庆幸。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来竟然没事,受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原来他真的是人们口中的鬼魅啊!
那年冬天,他独自上华山之巅,想将这受诅咒的身体埋葬在深雪下,然而他又获救了。
这次,救他的是位江湖奇人,他还记得奇人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眼光相当奇特,似研究也似感叹,他无法探知奇人的心意,但也明白这人对他无害,于是就跟着奇人住在山里,花了三年的时间,学会所有该会的事后,独自卜山闯荡。花了七年的时间,他累积了足够的财富、名望与地位,但他的心结,始终没有打开。
奇人告诉他,天地生人自有其一番道理,精、怪、神、魔都是因时应运产生,鬼魅当然也一样。
日尚行根本听不进去,为什么会是他?他只想做个平凡人,为什么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拥有?
他们视他为怪物、是鬼魅,那他就做怪物、做鬼魅,反正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就让这罪恶的身子陪他们玩玩吧!
清冷的风拂面,日尚行的唇边微微刺痛着,白天被司徒虹吟咬到的伤口,到现在都还感觉到剧痛,他有些诧异,毕竟他异于常人,这种伤,应该早已愈合才对,但它就像她柔弱的影子般,固执的停留在他心坎上。
他摇头轻叹,勉强自己甩开她的身影,他不认为经过白天的事后,她还会留在断日山庄,当时看她为难的眼神,他早已明白她内心的恐惧,他不该感到难过的,因为鬼魅是不会被任何人所伤的。
跟着奇人那三年里,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他在奇人面前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奇人也不会拿异样的眼光看他,反而倾囊相授,举凡天文地理、古今轶事,到武功、暗器、剑法等等,三年的时间,日尚行凭着自身的聪明才智,将这一切融会贯通,奇人没要他拜他为师,反而以平辈和他相称。
“日尚行,你的资质绝佳,日后成就定当超越一切武者,成为人上人,不过,你心里到底要什么,你自己可曾明白?”
下山的那天,奇人这番话问得他一愣一愣的,他不禁蹙眉思索。
“以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而言,问这此诰是有些残忍,但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我以与你相识为荣。”
“前辈谬赞了,我并不想成为人上人,我只想回到从前和爹娘一起快乐的过日子。”日尚行早熟的心思令人心疼。
“你并非池中物,就算没有那些事情发生,你与亲友的缘分还是不会深远。”这也是尽管奇人相当喜爱这个孩子,却只能留他三年的原因。
日尚行掀唇冷笑,“因为我是鬼魅?”
“非也,是因为你生来带有血光之星,命中注定众叛亲离,如果你能淡泊度日的话,或许不会孤单到老。”
“说来说去,还不就因为我是个鬼魅。”日尚行年幼的心灵已变得残酷无情。
“你想追究你的身世吗?”
“不想。”日尚行一口回绝了,内心里仍存有一丝奢望!希望他不是鬼怪,而是他与其它任何人一样,不过,他知道那永道只能是个梦。
奇人沉吟了好半晌,才道:“这样吧!你用七年的时间寻遍天下的先知,只要其中有一位能断言你的来历,你的幸福便已不远。”
日尚行耸耸肩道:“鬼魅也能获得幸福?”
“为与不为,在乎一心,如果你自动放弃,那我也无话可说。”
日尚行默然,不是因为奇人已沉下脸,而是因为他的话。他扪心自问,他也想与正常人一样,如果所谓的先知能解他的心结,莫说七年,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他都愿意去寻找“他”。
奇人鉴貌观色,知他心意已转,和颜笑道:“先知具有洞彻古往今来的预言能力,他们善于占卜,是既接近神又接近鬼的存在!去吧!孩子,记住,七年间如果不能找到先知,那你终其一生都将在黑暗中度过。”
自拜别奇人后,日尚行便独自闯荡江湖,他以十三岁的少年之姿叱吃风云,成为江湖上最闪亮的一颗新星。七年来,他找遍大江南北,见过的先知无数,可笑的是,世间的先知多是虚有其名、招摇撞骗之徒。
他恐怕要辜负奇人对他的期望了。
日尚行再次回到齐州城!距离七年之期只剩下最后一个月,看来他的一生就要堕入黑暗之中了。既然如此,他也不用再寻找什么先知,就拿这最后一个月,让全村的人陪他一起下地狱吧!
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果然人们的记忆犹新!他等着人们大张旗鼓的来讨伐他,来吧!复仇的游戏总要慢慢的玩才有趣,不是吗?
去它的先知,他家里不是正有一个。不过,也许她已经被他气走了。
日尚行缓缓转过身,离开这片废墟,衣袂飘飘,苍穹间悄悄落下今年的初雪,天气更冷了。
※ ※ ※
“她竟然还在!”乍听到这样的消息,就算日尚行再镇定,也无法不显露出惊讶的神情,他以为她应该早被吓跑了。
老管家道:“是的,司徒小姐仍待在客房中,要我赶她们出去吗?”
“不,”他回绝的口吻又急又快,“让她们留下直到她们想走为止。”
“是。公子,关于那卖唱女……”老管家不免有些脸红,那女子仗着是公子找进门的,公然在庄里以夫人自居,好多下人都看不惯她的作威作福,但又不知主子的心意,皆拿她真可奈何。
当然这些都看在日尚行的眼里!不过他在等,等有人先沉不住气。“一个卖唱女也能难得了你吗?”
“公子,那位林素妍姑娘仗着有几分姿色,还声称公子为她着迷,将来会娶她为妻妾,当庄里的女主人,所以大家都不敢惹她。”
日尚行冷笑,“这种荒谬的说法,你也信它?”
他连那女人长得是围是扁都一点印象都没有,说他会对那女人怎样,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是司徒姑娘这样告诉她的。”司徒虹吟的话很准的,凡是小到失物,大到找人,只要她开口指点,没有找不回来的,虽然大家对主子的审美观不甚了解,但司徒虹吟既然这么说,那应该八九不离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