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甘示弱的反击回去,眼前的狰狞面孔,让他回想起十年前自己痛下杀手杀害石威的景象,现世报来得好快,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复仇,但他就要死在这个人手下了。不过,他现在还不想死,虹吟还在庄里等着他回去,他不能拋下她,他们甚至还没成亲呢!
日尚行赤手空拳终究难敌复仇心切的石岑,一个旋转,日尚行摔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背心又挨上一掌,胸口真气沸腾,他急得想施展体内的强大力量,但怎么做,他根本毫无概念,心中只有爱恋司徒虹吟的柔情,无一丝很意,眼看就要死在石岑的短剑下了──
“住手!今日你杀了他,就算你得偿宿愿,他日必有人为他寻仇而来,你又将如何化解?”一位老者风尘仆仆的赶上崖顶,正好阻止石岑那一剑。
石岑凝住剑势,停在日尚行眉心前不远的地方,回头道:“师父,您不该阻止我,我的痛苦,您老人家最了解。”
日尚行缓缓回眸一望,是当救过他的江湖奇人,他们怎么会以师徒相称,难道他从一开始,就落入别人设下的圈套犹不知?
“痴儿,你这些年难道还没看清真相吗?”老者走上前来,抢走石岑那把短剑,但他不肯放,老者语气加重了些,“难道你要一错再错吗?当年王义一家惨死不是日尚行做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是你兄长当年犯错在先。”
不是?日尚行惊骇地呼了一口气,不是他干的?
石岑紧握的手松开了,失魂落魄的倒退几步,“师父,您全知道了?”
“我还知道你这些年来发疯似的寻找日尚行,为的就是替你兄长报仇,即使知道你们之间的冤屈可解,但你仍不愿放弃你愚昧的念头。”老者扶起伤势不轻的日尚行,“孩子?苦了你。”
“原来当年你救我,也是有目的的。”日尚行苦笑连连,见到老者的喜悦被冲淡不少。
“错了,我救你在先,收石岑为徒在后,”老者捻须一笑,“你这孩子凡事都往最坏的方面想,真要不得。”
日尚行蹙着眉峰,捂着胸口的伤,依稀想着另外一件事,似乎他体内的奇异力量消失了,这些年来,再也没发生过当年的怪事,也不见那奇怪力量爆发出来,这让他愈来愈相信他是个正常人。
“孩子,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收石岑为徒吧?当年我与你有缘,一见之下,便相谈甚欢,不过,你最大的心结还是断魂崖发生的事,为此,我下华山,寻访石威的家人,意图化解两方的仇恨,那时,凑巧见到放下亲事,匆匆赶回齐州的石岑,便悄悄跟在他身后,见他对复仇之事颇为热中,遂收他为徒,从中开导他。”
“没想到,他还是趁我喝醉时,套出你的事情,我索性指点他研究天下命数,化身先知靠近你,为的就是解你的心结,并且化去两家的仇恨。”老者摇头叹道,这两个人的固执程度相仿,事情着实棘手,他试着让这两人自然发展,没想到结局依旧。
“那七年之期,都是诓骗我的啰?”日尚行怒道。
“非也,我有把握在七年间化解你们的仇恨!打开你长期的心结,这与追究你到底是不是鬼魅并无不同,你不是也找到幸福了吗?”老者若有所思的道。
日尚行想想豁然开朗,躬身一个大礼,“多谢前辈指点,晚辈终身受益,此后,我就是我,鬼怪与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老者呵呵笑道:“很、很好,我总算做了一件好事。孩子,记住,你和正常人并无不同,刚才你和石岑交手,曾有过十八次下手的机会,但你都忍住了,所以你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鬼怪。”若非他无伤人之意,老者也不敢肯定他真的放下仇恨。
日尚行悠然笑着,转身离开断魂崖。这回,他彻底的将仇恨拋在脑后,世事更迭,福祸自招,从前的是非对错,他都将不再萦记于心了。
看着那抹黑影渐行渐远,石岑不甘心的跪在老者面前,“师父,就这么算了吗?我兄长……”
“冤冤相报几时了?你刚才也该明白你有几次死里逃生,若不是他手下留情,你的命早没了。”
“师父,您好偏心,我是您的徒儿,您却事事为外人着想,说是要我自修命理好接近日尚行,但事实上,却是为化解他的心结设下的计谋。”石岑忿忿不平。
老者长叹一声,“徒儿啊!师父不是偏心,修习命术有助于化解你的戾气,让你明白人也无常的道理,怎奈你复仇心切,什么都听不进去,况且师父若不是站在你这边!怎么会出面助你渡过此关?你想,日尚行如今在齐州城可以呼风唤雨,若是他一口咬定你犯下那两件案子,你能脱逃吗?你若出了什么事,你的两个侄儿女该怎么办?”
“我只要他的命,其它都可以不要。”石岑早有最坏的打算。
“你能取得了他的命吗?我看很难。刚才他一再退让,是因为他心底还记挂着一个人,但一当他面临生死关头时,必定会因为心头的那个人而使出全力,你将难有活路。”老者同情的拍拍他的肩。“日尚行十年前就跟你一样,是个愤世嫉俗的孩子,十年后经历过许多事,他已经变得更坚强,尤其现在有个需要他守护的人,他必须鞭策出口己不断地凝聚更多的力量,如今,他做到了,你确实比不上他。”
仇恨无法让人成长,只有爱人与被爱才能让自己强大,日尚行便是因为明白这点,心中一直记挂着司徒虹吟,才会小心翼翼地面对每一场战役,从中取得两方共存的平衡点,如果当身分来历都不足撼动日尚行时,他知道他已无所畏惧。
老者缓缓步下断崖,将石岑留在崖顶上吹冷风,让充血的脑袋冷静下来,慢慢的,他会明白怎么做才是对的,有些事,人一定要碰上才会记取教训,日尚行如此,石岑也是如此……
※ ※ ※
从日尚行负伤回来,司徒虹吟便不住地在他床前掉泪。
“虹吟,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日尚行拧起剑眉,拭不干她的泪痕,把心都拧疼了。
“好危险,下次不许你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司徒虹吟恨自己的不知不觉,更恨他擅自行动。
“听我说,石岑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你去了反而麻烦。”他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好教她安心。
日尚行终究还是没问那老者是何许人,反正只要知道彼此就够了,他也能体会老者的用意,所以他放弃追究石岑的罪行,等到石岑真正后悔了,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那位前辈的用意极佳,可是太过狠心了,万一石岑仍不知悔悟,我们岂不一直处在他的威胁下?”司徒虹吟余悸犹存,当初差点教石岑骗了,如今想起依然觉得可怕,心底实在不安。
他轻轻的将她抱入怀中,“傻虹吟,你相公也不是好应付的,你要相信我有能力保护这个家。”
触手净是厚厚的止血纱布,这教她如何放得下心?“夫君,除了石岑外,我们到底还要面对多少仇家?”
她忧愁的小脸,顿时让日尚行笑岔了气,胸口的伤被牵动着,她见他又笑又皱眉,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事。
“没有,我发誓没有,”他高举右手示诚,“‘夜魅’是个怪人,只做些吓人的小事,不喜欢夺人所爱,更不会伤人性命,至于我,日尚行,自下华山后,从未取过任何人性命,你绝对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那石岑……”她当然相信,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毫无保留的相信。
他爽朗的笑容逐渐淡去,“石威毕竟是因我而死,虽然我还不清楚当时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不过,也不想追究了,我取走石威一命,流点血也是应该的,我不打算揭发石岑的秘密,就让事情顺其自然吧!”
司徒虹吟被他说服了,她本就不想再结恩怨,只有让时间冲淡一切。
那天后,齐州城恢复许久不见的平静,日尚行没有再见到那位老者,石岑也消失了,轰动一时的离奇命案和其它世事一般,被淹没在滚滚红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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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春天,月圆花好时分,断日山庄又敞开大门,再宴宾客,这天是庄主和司徒姑娘的大喜之日,齐州城里识与不识的人都前来祝贺,并叨扰一杯喜酒沾沾喜气。
下人们忙不迭的在庄园里穿梭,脱下一身黑眼的昂藏男子,那一身喜气的大红衣裳,衬得他面如冠王,俊美无俦,此刻,他正摆脱厅里众人的纠缠,踏着千杯不醉的步伐往他的夜魅居而去。
为了迎接这个大日子,夜魅居也重新整修一番,庄主找了最有名的工匠,将夜魅居重新打造成典雅秀丽的起居室,并把破旧的家具收起,存放在庄里的橱物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