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又是哪里跟你不适合了?”靳爸也跟着插进一句。
向来相亲后只需“不合适”一句话打发的爸、妈,这回竟然破天荒巨细靡遣的追问起来。
“她……她……”靳宇璜实在很难找出适当的形容词形容柳妶依。“她的穿着打扮跟一般人格格不入,你们不会中意的。”
“这打扮新潮些有什么不好?像我跟你妈,年轻时还不是时髦得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两老还能接受。”靳爸一副稀松平常的口气。
若只是时髦新潮那倒还好,问题就是她打扮得没有半点时髦新潮的味道,反倒像是已经四十岁的欧巴桑,甚至比他老来俏的妈还要更有妈妈的味道。
“她……她很怪,嗓音还很大。”靳宇璜想起柳妶依手上那个从不离身的塑胶袋,以及震耳欲聋的大嗓门。
“嗓门大很好啊!这表示她中气十足,将来生孩子一定没问题。”靳妈一脸眉飞色舞,兴致勃勃的说道。
“再说,就是因为奇怪才会突显她的与众不同,将来咱们靳家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媳妇多好,老头子,你说是不是?”
“没错!这个星期六晚上你不准给我加班,把人带回来吃个饭,听到没?”在靳家地位仅次于大座的靳爸,也下达了最后的谕令。
“爸、妈,你们不了解,她甚至比其他二十五个相亲过的对象,都还要……还要……”靳宇璜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妶依的可怕。
“人家好得很!”靳爸遽然打断他的话。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要是你敢不听,你该知道后果吧?”靳爸朝儿子挤了挤眉,暗示靳妈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绝活。
轰然一声,靳宇璜只听见原本快活肆意的世界天崩地裂的声音,紧接着一股寒意迅速蔓延全身。
好不容易千方百计的送走瘟神,这下他还要去把她请回来?
第三章
要带柳妶依回家?
自小就是聪明顶尖的靳宇璜,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也从来未曾为任何事情担过心,但这次,他足足失眠了快一个星期。
靳宇璜实在不敢想象当他那对始终抱持着高度期望的父母,看到那身令人眼花撩乱的衣着,以及那张可怕的国剧脸谱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尤其柳妶依实在不是普通的迟钝,好不容易摆脱了她,他真怕这次一旦带她回家之后,就再也摆脱不了她的梦魇。
他终日烦恼着该不该屈服双亲的高压政策,再把瘟神请回来,也不禁怀疑他那对宝贝爸妈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错误情报。
一整个星期下来,靳宇璜终日魂不守舍,浑浑噩噩,殊不知一双窥探多时的眼睛,早已暗自窃笑许久。
才一大清早,韩昊神清气爽的踏进靳宇璜的办公室,只见靳宇璜正坐在文件堆得有如两座小山般的办公桌后发呆。
“璜,什么时候你连公事也不办,开起杂货店来了?”
韩昊凑近靳宇璜陷入沉思的俊脸,一脸关心的望着他。
“什么杂货店?”靳宇璜古怪的瞥了他一眼。
“要不然你眉头上怎么会挂着两条打结的海带?”韩昊一脸专注的盯着他道。
“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少惹我!”靳宇璜语气不善的警告他。
“别这样嘛!我看你这副模样实在很惨,咱们是哥儿们,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一定帮忙。”韩昊义气的拍着胸脯。
“你帮不上忙的。”靳宇璜又焦躁的叹了口气。
“唉,你这么说就大不够意思了,好歹咱们也是吃同一锅泡面,一起过来的哥儿们。”
“我完了!”看着一脸义气的韩昊许久,靳宇璜才终于沉重的吐出一句。
“喂,到底是怎么了?”韩昊实在很想笑,但基于哥儿们的义气,他只能憋在肚子里。“是不是你骗了纯情少女的身体跟感情?人家找上门来了?”
“你在扯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靳宇璜倏然敛起一脸阴霾,不满的瞪着他。
“说的也是!”韩昊点点头。
打从回到台湾后,自动贴上来的女人,都能排成一棵有十层楼高的圣诞树了。
“那还有什么事比被你骗了的女人找上门还要修?”
“如果是值得我骗的女人也就罢了,糟就糟在她实在……”靳宇璜一想到柳炫依那身大花衣裳,就忍不住头痛。
“‘她’是谁?”韩昊强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她就是……”靳宇璜遽然抬头正欲开口,一看到韩昊那张脸,却忍不住狐疑的揪起了眉。“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似乎在笑?”
“笑?怎么可能?我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现在有麻烦了,我担心都来不及了,脸上哪根肌肉神经还笑得出来?”
韩昊义愤填膺的样子,像是肋骨上已经为朋友插上了一把刀。
“抱歉!最近我实在快被柳妶依搞疯了。”靳宇璜烦躁的耙着头发,歉疚的说道。
“柳妶依?”像是听到什么八卦,韩昊马上凑过一双竖直的耳朵。“你跟她来电了?”
“除非等到外星人登陆地球那天!”靳宇璜一脸冷然的瞪着他。
“你怎能拿人家女孩子跟外星人比,这实在大残忍了。”韩昊啧啧的摇着头。
像他就仁慈多了——恐龙!多贴切的形容。
“要不然你带她回家让父母看。”靳宇璜又横了他一眼。
“你要带……柳妶依回家?”韩昊咽了口气,故作惊恐的膛大眼。“老天,你怎能带那只活恐龙回家?”
一听到这里,靳宇璜像个泄气的皮球,再度有气无力的瘫进皮椅里。
“我若不屈服,我妈会拿出我国中的童军绳,到外头的屋檐去作势上吊,好让左右邻居全看见。”
不花一兵一卒就能让敌军无条件竖白旗投降,国防部真该请他妈去当参谋总长的——她绝对是个人才!
“天啊!这太惨了。”韩昊捂住脸,好掩饰脸上的窃笑。
“韩昊,你倒是替我出个主意。”
“这……”他怎能替靳宇璜出主意?出了主意哪有好戏可看?
韩昊收起窃笑,堆起一脸为难。“我看这回你还是听靳妈的好,若惹火了她,后果可难收拾了。”“你平时点子不是很多,怎么这回你连这个小忙也不肯帮?”
“不是我不帮,而是咱们中国有句话叫‘百善孝为先’,孝道有多重要,从你小学开始读的三十六孝故事就知道了——”
这个丧尽天良的逆子也敢跟他谈孝?顿时,靳宇璜的脸色阴郁了起来。
“好、好!我明白了。”靳宇璜不客气的打断他。
靳宇璜心里明白,韩昊这小子摆明了要袖手旁观,瞧他平时自己要逃避父母追婚的鬼点子一堆,如今要请他想个主意,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是此时此刻,靳宇璜没有教训韩昊的心情,只想尽快赶走这个存心来看好戏的家伙。
“我要工作了,你可以滚了!”靳宇璜自小山山顶抓起一本公文夹,作势认真的看了起来。
“喔!”韩昊悻悻然应了声,果真转身就往门边走。
眼看惹人心烦的家伙终于走了,靳宇璜总算松了口气。
“对了!忘了提醒你……”怎知临到门边,韩昊竟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靳宇璜绽着一脸乖巧得近乎可恶的笑。“你的公文夹拿反了。”
靳宇璜霎时一僵,脸色阵阵青黄交错,眼睁睁看着韩昊闷着笑走出办公室。
好不容易等韩昊的脚步声走远了,靳宇璜像是捧到地雷似的,忙不迭的丢开手上的公文夹,再度陷入苦恼。
眼看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家里那个武则天已经下了最后的懿旨,要是明天没有准时带柳妶依出现,怕是又要掀起一场家庭风暴了。
在极度挣扎之下,靳宇璜艰难的拿起电话,却仿佛已经听见那个震耳欲聋的大嗓门。终究,他还是气短的颓然放下了电话。
靳宇璜苦恼的双手支额,脑子里仿佛有拿着童军绳作势上吊的妈,还有一个穿着一身花衣裳,朝他摇手吆喝的柳妶依,正分坐在翘翘板的两端,上上下下荡得他心烦意乱。
最奇怪的是——
靳宇璜狐疑的掏了掏耳朵,在这个危难时刻,他怎么好像远远听到门外韩昊那小子幸灾乐祸的笑声?!
靳宇璜确信自己一定是惹上了衰神!
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当晚当他心神恍惚的从公司大门走出来时,不知怎么的竟被一辆车给迎面撞上了。
靳宇璜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浑身疼痛不说,一向令他引以为傲的俊脸,竟给撞得青肿得几乎认不出原本的面目来,可怕得连他自己都不敢多看一眼。
经过这一番灾难,靳宇璜忍不住烦心了一整天的疲惫,以及在病床上被几双手翻来看去检视、上药包扎的折腾,难忍睡意的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他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母亲那特有的急躁嗓音自不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