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愤恨的瞪着眼前这个冷傲固执的小村姑,不敢相信她竟然不买帐,然而很快的,他俊美的脸上绽出了笑。
“孔夫子说: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如今一见,果然不错!”
他讥讽的勾起唇,不作正面回应,却巧妙的拐个弯骂她。
沁兰闻言不禁倒抽了口气,而后眼中再度燃起狂肆的怒焰。
“你这人傲慢、无礼,看你的模样倒还像个读过几本圣贤书的人,没想到为人处事却像个不受礼教的畜生!”她咬着牙怒骂道。
畜——畜生?
向来养尊处优、不可一世的崔苑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当面指着鼻子这样骂过,一时之间,滔天的怒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你、你有胆报上名来!”他气得忍不住青筋暴凸。
“孙、沁、兰!”她傲然的昂起下巴,毫不畏惧的回道。
“你……”崔苑气得将紧握的拳头捏得嘎嘎作响。
看着她眼中毫不妥协的倔傲,以及一旁围观议论的人群,他不禁忿忿的低咒一声。
“好!我记住你了。”他愤然留下一句冷哼,扭头就走。
孙沁兰冷眼看着他孤傲的身影沱然而去,丝毫不觉惊怕,只是万分心疼的回头收拾那一地恍然已成豆花的稀烂豆腐。
“这些豆腐,别说卖了,怕是连自个儿都吃不得了。”
怔然捧起一地雪白、细嫩的豆腐,她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看来今儿个定是又没有银子进帐了!
第二章
晌午时分,东城郊外一间低矮的茅草屋是一片静谧。
直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逐渐由远至近,接着一个娇软、清脆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娘,我回来了!”
孙沁兰一进门便将肩上的竹担放至屋角,匆忙跑进一道布帘后。
阴暗的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一张老旧不堪的床,听闻声响,一名苍白、孱弱的老妇缓缓自床上坐了起来。
“兰儿,你回来啦!”
见了她娘,沁兰赶紧隐去脸上的阴霾,强绽出一抹笑。
“娘,饿了吧?我立刻淘米煮饭去。”她赶紧上前扶起她娘,故作轻快的说道。
“不急!娘躺了一天了,想跟你聊聊哪。”孙母抓住女儿的手阻止她,而后突然发现她比以往回来的时间早了许多。
“咦?兰儿,今儿个是不是生意特别好?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慈爱的看着女儿问道。
“这……”沁兰支吾不语,深怕她娘担心。
“到底是怎么啦?是不是你在街上给那些个公子哥儿欺负了?”孙母大惊失色的连忙追问道。
“不是的,娘,是我的豆腐全被人砸烂了。”
她垂下粉颈,黯然的说道,想起那担被人砸烂的豆腐,依然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砸烂了?怎么回事?你有没有怎么样,啊?”
孙大娘紧张的上下审视着女儿,深怕她受到了什么伤害。
“娘,您别紧张,我很好,一点事也没有。”
孙沁兰赶紧绽出笑,保证似的旋了个身,让孙母放心。
“没事就好!只是,究竟是谁那样粗心,竟将好好一担子的豆腐全撞烂了?”
“只是只没带眼珠子的猪不小心撞翻了摊子,不打紧的!”孙沁兰勉强扯出一笑,敷衍道。
没错,就是猪!除了猪还有什么东西会如此莽撞、目中无人?!
“猪?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哪来的猪?”孙大娘一脸狐疑的瞅着女儿问道。
“大概是牲栏没栓紧,自个儿闯出来的吧!”
“这主人也真是的!猪就该关好,怎能放它出来任它撒野、做乱?”
“这猪就是猪嘛!哪懂得甚么礼义廉耻、甚么规矩?畜生一只罢了!”
孙沁兰一回想起那男子不可一世的倨傲模样,仍气得忍不住咬牙切齿。
“兰儿,你今儿个怎么了?从没看你这么生气过,这豆腐翻了就算了,赶明儿一早再做就是了!”孙大娘反倒安慰起女儿来了。
“娘,您别担心兰儿,倒是您要好好的养病、调养身子才是,大夫说您不可太过操劳,否则病情又会加重的!”
“唉!娘的身子自个儿知道,怕是再也拖不过这个年了……”孙母幽幽叹了口气,继而紧握着女儿的手道。
“娘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爹去世的早,只留下你这么个孩子陪我作伴,如今娘到黄泉地下同你爹相聚去倒也好,但你一个人可该怎么办?”
说起这个女儿,她就有掩不住的骄傲与欣慰!
她这女儿自小就十分乖巧懂事,不但宅心仁厚,也相当善解人意,丝毫没有独生女的任性骄纵。
当年兰儿才五岁,孩子的爹就因病不起,不到几日就匆匆撒手人寰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只能靠着卖豆腐维生。
几年下来她也不堪长期操劳,终于病倒了。惟一的女儿无怨无悔的扛起这个维持家计的重担,每天到大街上抛头露面不说,已到十九的年岁了,却依然没有许婆家。
对女儿,除了心疼,她还有着满怀的歉疚!
“娘!您别瞎说,大夫说只要调养得当,您能活到一百岁,根本不成问题!”沁兰强绽出笑安慰她道。
“兰儿!娘知道你孝顺,但你也多少要为自个儿将来的归宿作打算,若遇到好的对象,可千万——”
“我这辈子只想陪在娘身边,不要甚么归宿。”沁兰将头埋进孙母的膝上,坚决的说道。
“傻兰儿,娘就算再长寿也终归有弃世的一天,万一到那一天,你再做打算岂不嫌迟?”孙母轻抚着女儿柔细的发丝,忧心忡忡的说道。
“前几天隔壁的黄大婶说是要替你牵门亲事,娘先替你答应了下来,你改天跟黄大婶看看去,听说是镇尾的黄家……”
“娘!您吩咐任何事兰儿不敢不从,就惟有这件事兰儿不能听您的。”沁兰固执的摇摇头。
“为什么?”
“娘的身子正病着,我哪有什么心思去谈这婚嫁之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娘未来的日子怕是所剩不多了,你若没有觅得好的归宿,教娘如何死得瞑目?”
“娘不会死的!”她坚决的摇着头,而后笑意盈盈的倏然起身。“我去煮饭去!”
望着女儿倔强的背影,孙母忧心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
可恶,可恶,真是可恶!
回到府邸后,崔苑越想是越气,怀着比以往被卢睿讥讽、调侃更剧的愤怒,他气冲冲的一路走回府邸。
那名村姑野妇竟敢说他是畜生?!
他崔苑可是堂堂王爷之子,更是当今文坛上赫赫有名的“陶亭四君子”之一。天赋异秉、绝顶聪明的他,文思之迅捷几可六步成诗、出口成章,才堪比曹子建,被天下人称为“再世曹植”的他,何时曾受过这等的污辱?!
孙沁兰!好,他倒要看看她有多少傲骨!
他暗自发誓,非得向这个冷傲的女子讨回今日所受的屈辱不可!
他等着看这名女子,届时如何屈服在他这“畜生”的脚下,极尽卑微的卑躬屈膝。
崔苑坐在紫檀木椅上,凝神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
主意既定,他立即扬声叫唤门外的小厮:“小三子,进来!”
“少爷有何吩咐?”门外的小厮,匆匆忙忙跑进门来。
“附耳过来!”他低声在小三子的耳旁吩咐几句。
“是!小三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崔苑得意的看着小三子匆匆离去的身影,嘴角不禁露出邪佞的笑。
他倒要瞧瞧,那孙沁兰有多少傲骨!
人说世上最难偿的就是人情债,如今他施舍给她这天大的恩惠,若到时她知晓了,怕是磕头谢恩都来不及。
再说,像她那样以卖豆腐维生的姑娘家,最需要的不就是银子吗?
偏偏,他崔王府什么没有,多的是银子!
他有的是时间同她耗!
???
孙沁兰卖豆腐这么久,生意从没这么好过!
以往不到未时绝卖不完的豆腐,几天来,竟然一大早才刚摆摊不久就被人买光,而且是一次就卖得精光。
原来是几天来一位年轻的小厮,硬是天天将她摊子上所有的豆腐全数买光,但从最初的欣喜若狂一直到今日,她开始感到不对劲了!
是什么人家会天天吃这种粗陋的食物,而且一次还买这么多?
“这位小哥,你是哪户人家的?怎么天天来买这么多豆腐?”
孙沁兰忙碌地包起担子里所有的豆腐,边好奇的问道。
“这……我是奉了少、少爷的命令来买的。”小三子一脸无措的搔着脑袋,结结巴巴的回道。
“少爷?你家少爷买这么多豆腐有何用处?莫非他喜欢吃豆腐?”一个大男人净买豆腐,这可叫她好奇极了。
“不!崔王府里头可从来不吃豆腐,买了回去,少爷总叫我将豆腐净往馊水桶里倒,我也弄不清楚他为何要这么做?”
“崔王府?你家少爷是谁?”孙沁兰顿时僵住了动作。
“我家少爷就是崔王爷的独生子——崔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