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崔苑已被这百年难得一见的俏佳人迷得晕头转向,一心只想将她追到手,他已经等不及要看他那票“台友”,一个个震惊的掉下巴的蠢样。
就在一阵令人心焦的沉默后,佳人沉吟了半晌,而后终于万分羞怯的微点了下螓首。
“感谢小姐允肯,这是我崔苑三生有幸!”崔苑喜不自胜的忙揖手道。
“公子客气了!”
“那崔某有个不情之请,是否能冒昧一见小姐的娇颜。”
“小姐,这万万不可啊!万一这回又同上次一样——”
一旁直肠子的小丫环不待佳人答话,便急忙嚷了起来。
同上回一样?甚么事一样?莫非曾有贪图她美色的登徒子意图轻薄?崔苑怔立在一旁,对小丫环的话感到纳闷不已。
“丫儿,别多嘴!”佳人低声斥道,而后喜孜孜的再度说着:“既然崔公子如此盛情要求,那我岂有拒绝之理?”话意中仍有着掩不住的欣喜。
不知怎么的,一阵冷风突然幽然袭来,莫名刮起他身上一片嚣张的鸡皮疙瘩,也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去、去、去!他崔苑今儿个可要交上好运道了,在这个节骨眼,他在胡思乱想甚么?过了好半晌,崔苑才如大梦初醒的甩甩头。
“是啊!多谢小姐成全。”他赶紧一躬身,万分感激的说道。
在温煦的春日中,随风送来一阵阵撩人心神的花香,紫衫裙的佳人终于缓缓转过身来,那美丽的侧影、窈窕的身段,一切美好得简直不可思议——
只是,当期待一见庐山真面目的佳人,缓缓在他眼前展露笑颜时,崔苑欣喜的笑逐渐凝冻在嘴角,脸色更宛如被揍了一拳般难看。
眼前他所谓妍丽脱俗、人间少有的绝色,正笑咧了大得骇人的血盆大口,露出一口堪比夜叉还恐怖的黄色大板牙,一张比芝麻还让人眼花撩乱的麻子脸,正绽着一朵羞答答的笑。
老天!她还真的是美美得骇人!
霎时,崔苑一颗颗的鸡皮疙瘩全被她那羞怯的笑给勾了起来。
妈呀!她、她真是方才那个背影纤柔飘逸的美人吗?怎么正背面相差有如十万八千里?!
他简直不敢相信,有着那样纤柔婉约、优雅动人背影的女子,竟会有这等“惊人”的相貌!
崔苑此刻真恨不得咬掉自己那多事的舌头。
向来聪明机灵的他竟然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就贸然行动,这下他可真是踢到了铁板。
在这场错把东施当西施的乌龙当中,他倒说对了一件事她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姑、姑娘,我、我还有事……先走了一步了。”
他恐慌的一步步往后退,而后仓皇撩起衣摆,连再回头望上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万分挫败而狼狈的匆忙逃离了现场。
“唉、公子,别走啊!咱们还没好好聊聊、亲近亲近呢!公子——”
“小姐,我就说吧!这已经是第八个了。”
“你给我闭嘴!公子——”
身后娇柔、清脆的嗓音紧随他的脚步而来,只是他连一步也不敢停的拼命往山下跑去,仿佛在后头追着他的是只吓人的魍魉、鬼怪。
不消说,他头一回的出征自然是全盘皆输而归。
???
这个前所未有的挫败,让崔苑气闷的窝在崔王府中,足足有几天都未踏出门一步。
然而一大早,门外的仆役就送来一封信,说是一位“卢公子”所托。
卢公子?是卢睿那家伙?
这小子莫非是吃饱了撑着,不赶紧去物色个他勉强能匹配的庸脂俗粉,还有这闲情逸致写信给他,这其中肯定不寻常。
他狐疑的打开一看,竟是一首诗。
崔君才浅目亦拙,错将东施比西施。
清安寺外徒惹笑,陶亭三君同为羞。
东施窈窕模样俏,美中不足嫫妇貌。
崔君何如配东施,共做长安同林鸟?
这……可恨的卢睿,究竟哪听来的消息?竟写这种诗,暗喻嘲讽他既没文才、又没眼光,只配得上那种面容丑陋的女子,简直令他难堪至极。
“可恶!”
崔苑愤愤的将纸撕了个粉碎,气得不顾在后头追赶呼唤的小厮,立即冲出门去找他理论。
“瞧瞧!咱们的大情圣来啦!”
崔苑人方一进“赋雅楼”大门,就听闻楼上传来那天杀的卢睿,幸灾乐祸的冷嘲声。
“卢睿!我崔苑自问胸襟不失文人的修养气度,但是你今日的逾分行止已让人忍无可忍,我绝不饶过你!”
崔苑赤红着眼愤怒的冲上楼,一把抓起卢睿的衣襟,恶狠狠的吼道。
“怎么,老羞成怒啦?!我可没说错!凭你也想钓到像样的女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卢睿对他浑身骇人的怒气丝毫不畏惧,反倒是继续不客气地嘲讽起他来。
“你——”崔苑一听气得脸色倏然由黑发青。
“这乌龙事件可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内外,你自个儿像只乌龟躲在家里倒好,反叫我们三人蒙了羞,简直大失我们陶亭四君子的名声。”卢睿仍紧咬着他不放。
“那你又如何了?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手段厉害,那你的绝世美人呢?怎么不见个影儿?”他忍住气,不甘示弱的冷言讽刺道。
“这……”一时之间,向来嘴上绝不认输的卢睿竟然也语塞了。“我、我只是看不上那些女人罢了!”他逞强的辩称道。
“两位,你们就别再吵了!论诗文可是凭文才,追女人,就得凭本事,你们光在嘴上吵,也争不出个结果来的。”李缘摇着摺扇,一派悠哉的冷眼旁观。
“可不是吗?虽然你们两个在这场赌注中毫无胜算的机会,但是密友间起了勃,也不是件好事!”陆豪气的拍了拍两人的肩头笑道。崔苑与卢睿闻言对望了一眼,而后终于悻悻然的停了口。
“好!我就不同他争了,我会让他亲眼看看我的‘本事’!”
撂下这句话,崔苑头也不回的愤然而去。
???
崔苑怒气冲冲的走在人群中,一思及方才的事他就不禁呕得想吐血。
尤其是此刻时值已时,正是街上买物、卖物人潮众多的时候,他踩着愤怒的步伐走在人群中,还不时得闪躲着朝他挤过来的人,更是让他有着满肚子无处宣泄的不满。
“刚出炉的包子耶!烫啊!”
突然间前头传来一声吆喝,而后拥挤的人潮也起了一阵骚动。
原来前头一家挺有名气的“何记包子”,刚蒸好的热包子出炉了,因此吸引了不少百姓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去,人人都想抢到几颗第一笼热腾腾的包子。
一不小心,不甚注意的他被人一挤,身子倾了下,他修长的脚就这么将路旁一个小豆腐摊给踢倒了。霎时,一整担嫩白的豆腐像是洒落的雪,全摔了个稀烂。
一转头,只见摊前一名垂着头、身着蓝色布衣的姑娘,震惊得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不耐的转身就欲离去。
眼见自己辛苦做了一个早上的豆腐被砸烂了,孙沁兰惊骇得不禁倒抽一口气。
“你砸烂了我的豆腐!”她又心疼又气愤的起身指控道。
闻言,崔苑不耐的调过头,用一只布满阴霾的眼眸直视着她,仍旧面无表情。
他是被人推的,可不是他的错——他不悦的暗忖道。
“这位公子!我想你该道歉。”
她紧绷着声音,笔直瞪进他的眸心,一点也不被他冷傲的气势给骇住。
乍见眼前这名纤美出尘的女子,崔苑不免惊艳。
她的美十分独特而少见,非但有着世间少有的脱俗、清妍容貌,孤傲、冷然的气质也宛如空谷幽兰,即使身处在这繁乱的市井之中,却依然干净、清新的丝毫不沾染污浊之气。
虽然此时一双淡淡的柳眉微微扬起,深邃、漾水的翦水瞳眸正散发着炙人的怒气,却更突显她赛雪肌肤上的嫣红,以及一双颇有个性的倔强樱唇……
这种少见的绝色女子该是他寻找的目标,然而她眼中的怒焰让他蹙起了眉。
这女子美虽美矣,但她眸中的倔强与气势却让人打从心里反感,他崔苑可不准许任何人的气势凌驾他之上。
“道歉?你在开玩笑?!”打他崔苑出娘胎以来,字典里可没有这个字眼儿。
他倨傲的冷哼一声,不发一语转头就想走。孰料她的动作更快,一转眼,她已挡至身前。
“公子,道歉!”她冷着脸,毫不让步。
他瞪着眼前毫不让步的女人,发誓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倔强的女人!
“这五两银子赔给你该绰绰有余了。”僵持了好半晌,他终于自怀中掏出一堆碎银。
“我不要你的银子,我要你道歉!”
她仍板着脸,连瞧也不曾瞧那堆亮晃晃的银子一眼。
好个大胆、无知的愚妇,她竟敢这么跟他说话,她可知道他是谁?
“你可知道我是谁?”他昂着下巴,倨傲的斜睨着她。
“我不管你是谁!就算你是当今皇上也得道歉。”
她不得不承认,一身浓厚书卷味、却巧妙地混合着狂做潇洒气息的他,的确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然而他高傲的姿态却令她异常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