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山来,会后悔吗?”海棠不答反问。
“不会!”紫羽不假思索,毅然决然地否定。当初虽是百般不愿地下山,但若没下山,她定会懊悔终身。
“我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海棠坚定一笑,道:“楚白对我根本无意,而你师父却告诉我,我的情缘系在宫里的这个男人身上,那我又何妨来一趟呢!反正我会幻术,任何时间,只要我想走,没人拦得住我。”
紫羽听海棠分析得合情合理,却仍隐忧在心,她当初还不是一身幻术,结果弄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自忖该不该警告海棠,世间的男子,并不像乌有山的修炼者那么容易应付。
抉择未定,两人已来到皇上寝宫前,并获准进人。皇上并未躺卧在床,而是端坐北窗下的锦席上,席上小几正摊开一卷轴,精神奕奕的,早无紫羽初见他时,那种病恹恹的姿态。
一见她们,皇上眸里耀动的光彩,一瞬也不瞬地投注在海棠身上,欣喜欲狂地站起来,不顾弄翻的小几,冲过来一把抱住海棠,连声叫道:“少梅,少梅!你可让朕想坏了。”
蓦地被抱住,海棠吓得呆若木鸡,他那狂热爱恋一览无遗的双眸,让她动弹不得,也移不开视线。
两人凝眸痴望,浑然不知紫羽悄悄退出。
接下来的时光,紫羽未再见到海棠,直到掌灯时分,海棠才带着如梦似幻的迷惘神情进房,半句话也不说,懒懒地斜躺榻上。紫羽赶忙趋前,欣开流苏帐,但见海棠飞霞粉腮红,含笑樱唇绽。
紫羽一见便了然,有人要为多情恼了。这也好,若只有她一人为相思苦恼,那多不公平呀!管不住逗弄的念头,紫羽煞有介事地抬高海棠的下颔,喷喷有声,状颇惋惜地道:“海棠姊姊,你精心装点的脂胭全不见了,是不是被吃掉啦?”
“紫羽,你好可恶!”海棠娇嗔一声,陡地坐起,粉拳捶着紫羽由帐内追到帐外。紫羽笑着求饶,大呼不敢了。
跑得气喘吁吁的娉婷佳人,颓坐锦榻。海棠瞅着兀自粲笑不休的紫羽,问道:“紫羽,皇上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何冲着我叫少梅呢?”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紫羽怎能不作态一下,“我不说,你打得我好疼哦!?虽然身上的阔伤尚未全褪,但若说方才海棠那一阵粉拳打疼她,那倒是言过其实,存心要赖了。
“好吧!好吧!算我错好不好?”海棠倾身,为她揉揉被打疼的身子,说道:“你若不告诉我,我怎能帮皇上重新治理好国事呢?他一日不能振作,你可得多逗留一日在宫里哦!听说不是有个王爷才被派到边境吗?那……”
对哦!若皇上早日因海棠而恢复昔日的英明,那她便能去找少泽了。紫羽速将事情讲一回,其实她也仅知皇上挚爱杜少梅,因她的去世而荒怠政事,一蹶不振。
“海棠姊姊,你不后悔当另一个女子的化身吗?”她虽衷心期盼能早日见到杜少泽,但将她的幸福建立在海棠的牺牲上,仍是于心不忍。
“不悔!”海棠的眸子是一片清澈的坚决。“皇上是个痴情的人,虽然他目前当我是少梅,但我一定会让他爱上我,爱上真正的海棠。我不会强迫他遗忘少梅,因为有她,才能成就我和皇上的邂逅。而少梅生前最爱的竟是海棠花,你说这巧不巧呢?所以,从明天起,我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完成少梅来不及做完的事。”
佩服之情油然而生,紫羽知道海棠多情,但没想到当她对一个人用情时,能如此全然的牺牲。“海棠姊姊,你真是太体贴了,难怪乌有山的人都称你是解语花,若这个皇帝不懂得好好珍惜你,我定替你揍他一顿,为你出气。”
紫羽忿忿不平的提议,只招来海棠一瞪眼,“皇上现在的身子,哪禁得起你打,先说好了,你可别去找他麻烦哦。”
“才一天呢!就这么袒护他,那他若封你为妃,我不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我哪敢。你可是撮合我们的大媒人呢!等你和那个杜少译成亲时,我定送一份大礼答谢你,可好不好?”海棠哄着紫羽,见她噘得高高的红唇此时才笑开。“提到成亲就这么开心,真不害臊!”
“你取笑我。”紫羽扑了上去呵她痒,惹得海棠笑得滚翻下榻。两人便笑闹地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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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爷一早入宫时,他的眼线便通报宫里来了位和杜少梅一模一样的女子。一听此讯,庆王爷吓得魂不附体,脸色铁青。难不成杜少梅回来索命了?但又不可能这么无稽,人死不可复生,何况她又怎知是他合人在她每日的食物内,点点滴滴持续下毒呢!
他像以前一样大刺刺地闯进寝宫,皇上正与一丽人端坐锦席上,谈笑风生的笑语在房门外就可听得一清二楚。
“皇叔!”皇上一叫,离席相迎,回首的丽人,让庆王爷见鬼似地哀声惨叫,面色如土,双腿发软地跌坐在地。
皇上蹙眉,龙心不悦,皇叔在海棠面前太失礼了,怎可指着她直称是鬼。他传唤侍卫扶庆王爷坐上榻,这才对惊魂未定的皇叔道:“皇叔,海棠是朕新纳的妃子,明天早朝,朕会正式册封她。”
“皇上要上朝?” 庆王爷惊问。
“当然,朕身体已复原,不能一直麻烦皇叔,上朝是朕的职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皇上昂首,玉树临风的颀长身影,证明他已无大碍。
不受禁锢的感觉真好,瞧着像斗败公鸡黯然离去的庆王爷,皇上情不自禁地揽紧爱妃。是她!是她激起他重新振作的意念。他知道眼前的人并非少梅,但他不在乎。她有着和少梅一样的容貌,却更多情、更温柔可人。为了不辜负她一片情意,他不能再自怨自艾,逃避现实,他要再创辉煌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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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路程后,杜少泽回到驻守的寿阳。同袍见到睽违已久的将军,蜂拥而上,热烈欢迎他归队,只有暂代将军之职的李非,悻悻然离去。
回到熟悉的天地,杜少泽体内的热血再次为雄纠纠,气昂昂的数十万大军熊熊炽烧。他巡过各营各帐,最后来到城楼。沉沉的黑夜下,只见得远处一簇簇明亮火把,北方敌国正全面式备地对峙中,目前虽相安无事,但谁也不知战事会在何时燃起。近百年来朝代更替频繁,南北的对峙局势,使烽火时起,光是和北方敌国的大小战役,就不下十回。
“最近北方有轻举妄的现象吗?”杜少泽问身边的李非,城上冷冽的夜风吹过严厉刚强的俊脸。
“没有。”李非躬身,迅速回话。
“很好!”杜少泽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两个多月来,你辛苦了。回京一有机会,我会向皇上荐举你,让你一展长才。”他回府的期间,李非将士兵管理得井井有条,警戒守卫上也毫无懈怠,杜绝北方敌国侵犯之念,值得记上一功。只是他看似抑郁不快,或许该让他放个长假和家人团聚,以慰思亲之苦。“李副将,为慰劳你的辛苦,你回乡探亲吧!五月五日回营即可。”
李非愣了一下,随即恢复神色道:“是!”便匆匆回营整理行装。然而他全然错怪了杜少泽的好意,认为被利用完就一脚踢开,于是他带着愤恨怨惩的心情离营。
杜少泽登城拄剑,夜风袭来,冷冽而苍凉,风飓地低啸,像战场上鬼魂的哭号。他迎风而立,壮志雄心有着前所未遥萧索感慨,渴望和平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他宛若化石的僵硬身子呆立城墙上,千思百绪,内心挣扎矛盾。相思之苦与卫国之责正苦苦地折磨他。
直至子夜,他才转回将,冰凉的身子,仍冷去不了对紫羽的热切思念。没有紫羽的地方,似乎显得空空洞洞、了无生气。想着紫羽的粲然娇笑、翦翦美眸,他转辗不安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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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怀恨之心离营,李非在半路被阻去路,他大喝:“你是谁?快让开!否则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想来阁下必是李非副将,我是庆王府的小王爷宋济华。”原来拦路的人是宋济华。
一听是王爷,李非翻身下马,跪地请罪,“李非方才无礼顶撞,请小王爷饶恕。”他暗自恼恨,这些王公贵族为何偏和他过不去。
“起来吧!不过你得替我办件事,我才能饶得了你。”
宋济华脸色森然,冷言相逼,“近日北方敌国将会大举南侵,在出征前你替我加点东西到杜少泽的食物里面,如此一来,便可替你我除掉这心头大患,我会送五千两黄金到你京城里的家人手上,若你役照办,那我可不担保他们过得了今年夏天。”
李非跪在地上,吓得冷汗直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闻之事。这个小王爷串通外敌,欲谋杀护国将军。但将军一死。军心必定溃散,到时岂止是寿阳失守,若北方敌国乘机直捣京城,那……